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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9章 計中計的計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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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想要過一些簡單的人生,一些問題不能多想,一旦多想,生活就不簡單了。

  龐統在劉琦那邊的詢問結果出來了。

  劉琦雖然不認識那些城中賊人,但是他的護衛則是認出了其中兩個的面孔,原本是江陵人氏,也是游俠身份……

  荊州地區,兩個重鎮,一個是北面的襄陽,一個就是南面的江陵。江陵也是原本春秋戰國的楚國國都,原本荊州的治所也是在江陵,只不過因為劉表個人的原因,當下改在了襄陽而已。

  “江陵人氏……”斐潛沉吟著,然后看了龐統一眼,讓龐統就坐歇息,并且招呼侍從上茶。

  龐統默然點頭,雖然這一天連續奔勞,也確實非常辛苦,但是整個事情到現在并沒有完結,反而還有更多的后續事情在等著……

  當然也不是說完全的不明白,曹操的那邊基本上是清楚了,只不過是因為兩撥不同的賊人而導致這些后續的問題而已。

  “……”斐潛心中忽然浮現了一個念頭,旋即又否認了,為了不再將這個危險的念頭繼續下去,便換了一個話題,并沒有繼續在弩機和江陵上繞圈子,“曹孟德難道就不害怕某兵出兗州?”

  龐統放下了茶碗,嘆息道:“正是因為害怕主公出兵,方有此策……李通李文達供認,曹司空原本之意……若主公不出兵,則不得妄動,不過么,前兩日主公于槐里軍演……結果認為是出兵預兆……”

  斐潛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說道:“這樣的行為,真不像是孟德手筆……就沒有想過事情敗露了,為天下所恥?”

  龐統接口說道:“此事么……比起天下基業來,恥笑一二又算得了什么?更何況如今曹司空挾天子令討袁,若是我等興兵,多有不義,也就遮蔽過去了……嗯,此外也還有些其他手段……”

  雖然龐統說的有些繞口,但是斐潛仍然是聽明白了,不由得點了點頭,微微嘆息了一聲,說道:“這倒也是……”

  首先,曹操害怕斐潛出兵,所以要留下一些反制的手段。這一點,沒有什么疑問,如果換成斐潛在曹操的那個位置,基本上也會如此處理,至于是不是用刺客,還是用什么其他的手段另說。不過,怎么看都是刺客經濟實惠一些……

  其次,如果這樣的手段被發現了,不外乎兩個結果,斐潛出兵,或是斐潛不出兵。而斐潛不出兵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一旦斐潛出兵,那么曹操就可以舉起斐潛舉兵逆上的幌子,再稍微修改一下時間次序,就可以了……

  就像是“斐驃騎舉兵東進,曹司空使客刺之不果”,和“曹司空使客刺之不果,斐驃騎舉兵東進”,整體蘊含的事件是完全相同的并沒有遺漏,只是前后次序不一樣,但是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同。

  至于那個是真的,那個是假的,那個在前,那個在后,其實也就是勝利者說了算,然后后世看史書的人一臉懵逼。

  “若是進兵,當如何?”斐潛又問道。

  龐統看了斐潛一眼,微微有些沉默,過了片刻之后說道:“主公,兵事……不妨暫緩……”

  “暫緩?”斐潛重復道。

  龐統點了點頭,說道:“曹孟德此策,乃計有計也,有用其三。一則若主公出兵,可行刺殺……二來可亂青龍寺大論……其三么,未必沒有引誘主公即刻出兵之意……”

  斐潛輕輕敲擊著桌案,思索著。

  龐統作為謀士,雖然看其外貌,確實是有些其貌不揚,但是其實力也不容小覷,雖然說這一天基本上都在不斷忙碌奔走,可是依舊抽空整理了思路,從現象當中抽離出其中的本質來……

  斐潛將目光投向了門外,龐統的這個說法倒是有些新鮮。

  夕陽告別了紛亂的一天,從天邊落下,長安城內的火頭基本上都已經撲滅了,血跡和黑煙在黃昏的遮掩之下,大體上看不大出來了,只有空氣當中依稀殘留的味道,提醒著人們之前發生的一切。

  “引誘某出兵?”斐潛皺起眉頭來,“士元此言,豈非前后有些矛盾?”一方面刺殺是為了阻止出兵,一方面又說是為了引誘出兵。

  龐統說道:“主公,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也。主公與曹司空,終有一戰……”龐統所言,也確實是如此。斐潛和曹操終有一戰,這個事情,雙方其實都知道,但是現在雖然曹操看起來很是虛弱,兵力并不在兗州,是不是意味著就是斐潛最好的開戰時間?

  打打殺殺,最簡單。

  畢竟破壞么,有誰不會?

  但是要在打打殺殺之外還想著建設,甚至還要想著怎樣利用廢墟的原材料,在廢墟之上建設起一個更為雄偉的建筑來,就不簡單了。

  如果簡簡單單只是兵卒將校的角度來說,現在雖然說魏延在川蜀,趙云在常山,張遼在西都,但是關中有徐晃,函谷有太史慈,還有廖化在武關,要打么,雖然不說是完全體形態,但也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所以,出兵沒有問題,問題則是在出兵之后。

  先不考慮戰陣之上的兵卒將校的輸贏,就說打下了兗州,甚至是冀州,然后呢?人員要怎么安排?

  政策要如何推動?是按照斐潛在關中的政策來推行,還是說沿用山東之前的方針,抑或是還需要重新調整一下,采用另外一種平衡的方式?

  此外,再加上那個棘手的天子,斐潛究竟又應該采用什么標準來對待?

  所有人都不喜歡出爾反爾的家伙,不管是古今中外都一樣。因此斐潛也極度厭惡那些動不動臨時性的加派工作,抑或是非要到下班的時候才布置任務的領導,同樣的,子所不欲勿施于人,斐潛想要做一些什么,在漢代這種信息通訊非常遲鈍的時代,就必須有持續性,有一致性,政治上的策略一旦推行,也自然是不可能迅速轉換。

  政治法令,最忌諱朝令夕改。

  春秋戰國,抑或是后世的那些封建王朝就不說了,單說眼前的前車之鑒。

  袁紹。

  還有袁術。

  一開始討董的時候,袁紹真的是天下楷模,一呼百應,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漸漸發現袁紹并不是像是原來想像當中那么以天下興衰為己任的“忠義”之人,而是一個謀劃著想要改朝換代的野心家,于是乎原本投靠在袁紹之下的穎川派就裂開了……

  直至驕傲自大的袁術,妄想著用袁氏家族百年積攢下來的恩德去搭建一個野心家的皇位,結果最終發現,縱然有百年的施恩,該叛變的時候依舊叛變。

  如今,雖然袁氏的旗幟還沒有降下來,其實也跟轟然而倒相差不遠了,除了那些在船上已經是下不來的,其余的人已經大多數舍棄了袁氏。從天下楷模到天下唾棄,才經歷了多少時間?

  在政治方面的路線偏移,從一個宣揚主張反抗暴力的義勇之輩,變成了一個利用暴力去亂政的野心諸侯,無疑使得很多原本支持袁氏的人,也開始動搖起來,使得袁氏的根基松動,稍有風吹草動,便是土崩瓦解,便宜了曹操。

  所以斐潛一旦出兵,那么就意味著關西的新政和關東的舊策相互碰撞的問題,就如同當年秦國一統六國,雖然表面上各地降伏,實際上暗濤洶涌。

  更何況,斐潛現在就有秦始皇當時那樣的實力,可以橫掃諸侯么?秦始皇雄才大略,也是搞了九年,斐潛現在呢?又需要多長時間?

  斐潛聽了龐統的分析,沉吟著……

  “此外,主公如今坐于關中,居高臨下,坐擁函谷,為西秦之態也……”龐統繼續分析道,“然秦非始強,亦有百年之衰,若非六國在外各有打算,又有縱橫之策相抵,前秦亦難于成九年之功也……”

  秦朝也不是所有皇帝,所有時間都是那么成功,也有輸得底褲都沒有的時候。秦惠公起兵50萬與魏軍決一死戰,原以為兵力大大優勢,定然可勝,卻被吳起在陰晉一戰中,以五萬之卒擊敗,秦國此戰大敗虧輸,再也無力抵抗三晉的攻勢,幸運的是三晉本身還有很多矛盾,也沒有繼續緊逼秦國,否則秦國估計也是玄乎。

  也正是因為秦國虧倒只剩下底褲了,所以秦國痛定思痛,采用商鞅變法,之后的事情么,基本上大家都很熟悉了……

  龐統的意思也很直白,現階段斐潛看起來是有這個氣勢,但是從氣勢轉化成為實力,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

  另外一個方面,現在斐潛控制著函谷關武關太行山口等等,也就是等于是斐潛可以用少量的兵力牽制了大量的對方力量,同時對方也難以進攻,側翼無憂,但是如果斐潛選擇出兵離開了關隘,不管是進入了兗州,抑或是冀州,除非是能夠速戰速決,抑或是像是太史慈那樣出其不意,否則一旦陷入拉鋸戰和陣地戰,戰線越長,也就意味著破綻越多。

  “因此,雖說曹司空如今戰于冀,然并非不能脫也……”龐統說道,“更何況若等主公由勢轉實,還不如……故而曹司空選了一個史渙史公劉,亦選了一個李通李文達……此乃計中之計也!”龐統加重了語氣,再次強調。

  “嗯……”斐潛緩緩的點了點頭。

  龐統這么一說,斐潛心中原本隱隱約約的一些疑惑,也算是基本上得到了解釋。

  按照道理來說,曹操不應該這么短視,采用刺殺的手段,但是如果加上龐統的分析,又顯得相當的合理,畢竟誰也不喜歡臥榻之側的老虎舒舒服服的長大,如果有機會早些將老虎消滅,豈不是比等老虎長大了還要更好?

  所以曹操原本就是做著好幾個圈套的打算?

  所以也才是史渙和李通來關中,并沒有像是什么夏侯,什么曹氏的猛將參與其中,從某個意義上來說,史渙和李通實際上就等于是棄子一般,如果能起到一些特殊的效果自然是極好,但是如果被發現了,也無所謂,因為曹操本身其實也沒有完全指望這兩個人能干出什么來……

  龐統看著斐潛,又繼續說道:“若非江陵之人,某亦想不到此處……”

  “江陵之人?”斐潛敲了敲桌案,說道,“某離城之后,方行攪亂?”

  龐統點頭道:“主公英明!正是如此!江陵之賊,非為刺也,乃求亂也!”真要是想要刺殺斐潛,那就應該是像史渙和李通一樣,去埋伏蹲點斐潛,又怎么會在“斐潛”離開了城池之后,再行動的?

  雖然有一些斐潛推行保甲制度的原因,但是其本質上,確實似乎看起來并沒有多少刺殺斐潛的欲望,只有拼命攪亂的意圖,從城中幾個被破壞的坊里,就大體上可以看出來。將軍府左近的一些坊里,基本上都沒有什么沖擊,傷害比較大的坊里,基本上都距離將軍府比較遠……

  不求殺死斐潛,僅是攪亂。

  這就很有意思了……

  為什么要攪亂?

  很簡單,因為現在的斐潛,已經讓人感覺到了極大的威脅,所以不想讓斐潛安定下來好好積蓄力量,能打亂斐潛的節奏就打亂節奏,如果能引得斐潛勃然大怒失去理智,那就更好不過了……

  那么如果說斐潛一旦出兵,誰能獲取最大的利益呢?

  “若是按照士元所言,這江陵之人么……”斐潛伸出手,拍在了桌案之上,“并非曹司空所遣,而是……”

  龐統點了點頭,又伸出手指點了一個方向,“此外,這個也有些嫌疑……”

  “呵呵……”斐潛一愣,苦笑了一下,微微搖頭,嘆息了一聲,“這天下,果然是英杰者眾矣……”

  能在歷史上留下一些名字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啊!

  “既然如此……”斐潛思索了片刻,最終說道,“便將李通李文達等賊于青龍寺公審,定其濫殺無辜,謀害朝臣之罪,一來平民憤,二來么……呵呵,之后便送往許縣!”

  原來斐潛心中多有怨氣,還想著要將李通等人殺了泄憤,又或是狠毒一些挑斷些手筋腳筋折磨一番什么的,但是聽完了龐統的分析之后,就覺得如果真的只是殺了李通等人,等于是便宜了這些在背后暗搓搓的家伙,還不如丟出去,讓曹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龐統笑著說道:“主公英明!不過,若是如此,不妨將此事,拆分出來……李通李文達感懷主公仁德無雙,不忍行惡,故而棄亂投明,應表其忠義,護其至許,揚其名于天下也……另責渭南魯大,查其勾結外賊,作亂長安,罪無可恕,查抄相關之人,清剿三輔之地游俠浪蕩子……如此,便可收一石數鳥之效也……”

  斐潛大笑,指了指龐統,“善!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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