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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6章 心念的漸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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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驃騎將軍斐潛在擔心冀州和豫州可能會因為這一次大戰產生瘟疫的時候,楊修正緩緩地離開了雒陽,朝著許縣前行。

  倒不是楊修沒有安全意識,而是楊修考慮更多的方面是會不會路上被“不知名”的什么山賊土匪給截殺了……

  反正這種事情,在漢代沒少發生,遠的不說,就算是前幾年袁紹都這樣干過,所以楊修也不能完全確定曹操不會這么干。

  畢竟這一次帶著所謂的大秦和身毒的使者,雖然對于曹操也有些好處,但是跟多的其實是給曹操帶來麻煩,若是曹操狠下心腸,來一個一不做二不休……

  所以楊修很謹慎,也正是因為如此,整個隊列的行程很緩慢。尤其是在三千兵馬被曹操豪取而去之后,楊修就更加的緩慢了,這種緩慢也導致了伏典實在是無法忍受,又無法勸說和命令,便只能是自行前離。

  至于什么瘟疫的擔憂,說實在話,楊修并沒有這方面的意識。畢竟對于漢代土生土長的士族來說,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漢代”,不管是戰爭還是衛生習慣,或許只有那個略顯得有些潔癖的驃騎將軍斐潛的治下,才有那么多專門管理屎尿的“糞巡檢”。

  因為這些退役的老兵擔任城中的巡檢,不僅有緝拿賊人,抓捕匪徒的職責,也有糾正衛生習慣,甚至也有因為當街屎尿而罰金罰勞役的,所以被人背后稱之為“糞巡檢”,對于這樣一個稱呼,楊修起初也就是笑笑,也不以為意,但是等到了雒陽之后,楊修忽然覺得斐潛手下的這些“糞巡檢”,其實真的很有必要。

  至少大街上不會這么臭!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基本上就是這樣的情況了,在沒有“糞巡檢”嚴格檢查執行之前,街道兩邊,巷子角落,時不時的就有人會貢獻些黃白之物,因為是公共之地,所以一般除了三十和十四會派一些勞役清理一下之外,其余的時間基本沒人管。

  為什么在三十和十四呢?

  是因為初一十五是朝廷的大朝會,習慣性的,各地郡守也會在這一天召開議事,提前一天清掃地面,就成為了比較好的一個選擇。

  當然,就算是到了后世,在街角和不引人注意的灌木叢內,尤其在夜間,也常常成為某些人肆意噴涌排泄物的場所,這一點生活的習慣,其實也是從老祖宗那里傳下來的……

  楊修看見了,心中盤算,但是嘴上是不說的,大多數時間都是笑瞇瞇的,一副溫和君子的樣子,但是馬庫斯原本就比較碎嘴皮子,再加上原本想著要到大漢王朝的都城,要去見大漢王朝的皇帝,心中不免期望值較高了一些,結果到了雒陽這個號稱原本大行王朝的都城,一眼望去滿目瘡痍尚未完全恢復,這個落差就難免咯噔了一下。

  再往許縣而行,馬庫斯就有些不確定起來了,湊到了楊修身邊,低聲說道:“窩說,泥確定是去那個大的,很大很好的泥門還地的地方?”

  雖然馬庫斯說的音準不怎么樣,但是楊修依舊聽明白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要去覲見皇帝陛下……”

  “可細……”馬庫斯左右扭頭看了看,又遲疑的說道,“泥門的還地,細歡足在則眼的地方……泥門環地,細歡安近?”

  楊修微微笑著,不置可否。

  馬庫斯從楊修那邊得不到答案,巴砸了兩下嘴,搖了搖頭又嘟囔著,“……還不如參安豪,參安跟豪……窩絕得將軍跟香還地……”

  楊修微微皺了皺眉,轉了轉眼珠子,卻沒有說什么。

  行行復行行,終于是臨近了許縣。

  早有迎接的兵卒騎著馬趕來,然后也是一部分回頭匯報,一部分跟在了楊修等人的隊列后面,打出了旌旗……

  馬庫斯左右看著,他見識過驃騎將軍斐潛的精銳騎兵,對于這些身穿皮甲騎著瘦馬的自然有些看不上眼了,就覺得心中似乎有些發慌,該不是自己被騙了吧?

  等遠遠看見了許縣,估摸了一下許縣的大小之后,馬庫斯徹底傻眼了。

  “啊哈?”馬庫斯看著楊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著前方說道,“這……這……這就細……”

  “細,就細……”楊修也學著馬庫斯的發音說道,然后微微停頓了一下,小聲的補充說道,“此處乃行宮而已……行宮,臨時的,你懂么?”

  “哦……”馬庫斯恍然,點了點頭,“那么泥門還地還要回去?回將軍那邊?”

  楊修含糊的說道:“也許吧……”

  馬庫斯拍了拍手掌,“明白了,則里細邊地,泥門還地到前線跟蠻人作戰,和窩門偉大的凱撒一眼……泥門還地很勇敢!”

  楊修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又不能跟馬庫斯解釋說這里其實是原本大漢最為繁華富庶的地區,而這些皇帝也不是和什么蠻人在作戰,因此也就只能是含含糊糊的糊弄了過去,然后帶著馬庫斯一行人,在滿寵的歡迎之下,進了許縣。

  將心理標準從大漢都城降低到了前線兵營之后,馬庫斯顯然就覺得似乎好多了,對于前來迎接的滿寵也不由得說漏了嘴:“窩給泥門還地帶來好多好多值錢的東西,泥門還地會不會給窩更值錢的……那個交森么……反正回來跟多?”

  “……”滿寵無言以對,只好裝作聽不明白,先安排楊修等人住下再說。

  不管怎樣,有外邦的使者前來覲見,都是一件大事情,自然不可能隨隨便便的就見上一面,然后就這樣結束。所以還有好多事情要進行安排,甚至包括覲見的禮節也需要和番邦的這些使者說上一些,以免鬧出了什么笑話來。

  不過從第一面的印象來看,滿寵有些頭疼,似乎有了一種不怎么好的預感……

  滿寵頭疼不頭疼,劉協根本不管,他這兩天沉浸在番邦朝賀的喜悅之中,就連原本這一段時間較少出現在臉上的笑容,也時不時的冒了出來。

  熹平九年啊,到現在晏平五年,多少年過去了……

  不過,都有一個“平”字,不是么?

  或許這就是上天給予的指示?

  至于送來這些番邦使者的這個大漢驃騎啊,劉協想著,不由得也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心中各種念頭混在一處,復雜得難以言表……

  ……這里是個無所謂的分割線……

  對于大漢驃騎心念復雜的,不僅僅只有劉協一個人,在荊襄的劉表,也一樣是心潮澎湃心念復雜。這種感覺,或許某種程度上,就和西湖師范學院外語系的老師差不多。

  想當年,那個阿貓阿狗,不過是我手下的一個小兵……

  歲月滄桑催人老。

  我,老了啊。

  劉表靜靜的坐著,仰頭望天。

  這一段時間他讓人去掉了所有房間之內的銅鏡,甚至一度想要連蔡氏的梳妝鏡也準備去了,只不過最終還是留了那么一塊。

  因為劉表發現,自己衰老的面容竟然是如此的丑陋,不堪入目。他不愿意承認自己衰老,可是卻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人在衰老的時候,速度非常快,快得似乎讓人措手不及。

  前年似乎還能和劉備相互摸著大腿,表示自己長久沒有上馬運動了,都長出贅肉來了,結果今年猛然間發現自己竟然連上個馬都那么的吃力……

  季節變換之時,四肢筋骨之間,肩胛膝蓋上的酸痛,讓劉表整夜整夜的睡不著。

  那種酸痛,就像是在骨頭縫隙當中藏著無數的小蟲一般,又酸又漲又疼,一動起來就咯吱咯吱的,好像是隨時四肢都有可能掉下來。

  劉表之前愛喝酒,三雅之飲一度是荊襄之內的風流韻事,可現在,似乎已經是許久沒有舉辦了……

  不喝酒,筋骨疼痛,喝了酒,只能麻痹一時,隨后便是更加的疼痛,甚至連床榻都起不來,被迫無奈之下,劉表也只好戒了酒。

  精力上面也是漸漸的不濟了,甚至有時候白日于政務廳當中都會打瞌睡!(本章說注)

  劉表嘆息一聲,將頭冠重新戴上,發簪卡了幾次,都沒有能夠固定住,最終幾乎都插到了頭皮之上才算是將頭冠戴好,走出了偏廳,來到了正堂之中。

  “來人,去請公悌來……”劉表吩咐手下道。

  大漢征西將軍正式被皇帝劉協冊封為大漢驃騎的事情,一直就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一樣,壓在心頭。

  關鍵是這一塊石頭還會自己變大!

  之前還只是中郎將,然后就是征西將軍,現在居然是驃騎將軍,接下來還會是什么……

  劉表頗有些不堪重負。

  畢竟斐潛和荊襄黃氏有聯姻關系,然后荊襄黃氏又和蔡氏是聯姻關系,再加上師徒關系的龐氏,劉表甚至有時候夜里做夢,夢見自家城頭之上升起了三色的旗幟!

  然后便是翻身坐起,渾身大汗淋漓。

  劉表從進入荊州的那一天開始,就有意識地開始利用其他的人員對于龐大的荊襄士族集團進行壓制和分裂,比如起用蒯氏,又像是利用甘寧等外來將領,又或是讓文聘作為襄陽的守將等等,都是一方面利用荊襄士族,一方面也防備抑制荊襄士族。

  可是現在,這個天平,似乎已經完全傾斜,快要維持不住了……

  不多時,傅巽到了,向著劉表拱手行禮。

  “公悌來了,請坐罷……”劉表笑呵呵的,讓傅巽就坐,然后讓人上了些熱湯干果點心什么的,又問了一些公務上面的事項,之后才緩緩地說道,“近日,有人上表,勸某立嗣……不知公悌如何看待此事?”

  傅巽跟著劉表也很長世間了,可以說從劉表到了荊州之后,就算是加入了劉表的這個政治集團之內,不管是對于劉表的脾性,還是說荊州的局勢,都非常的了解,因此劉表一問,傅巽幾乎立刻就意識到,劉表心中的想法似乎有了一些變化……

  劉表原來不喜歡劉琦的,更偏愛劉琮一些,這個并非是什么秘密,傅巽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畢竟父母愛幼子,也是人之常情,對于長子要求更加嚴格一些,也是為了家族考慮,這些都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劉表之前是想要傳位給劉琮的,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明確的表明嗣子是誰,雖然說按照慣例來講,默認是劉琦,但是劉表不管是公開場合還是私底下聚會,都沒有就這個問題做出明確的表態,態度一直都很含糊。

  于是乎在劉琦領兵前往了川蜀,尤其是在川蜀兵事進展不利之后,大部分人都認為這件事情沒有什么好說的了,劉琦明顯不夠資格成為一個荊襄之主。

  雖然劉琮未必能夠有多少軍事或者政事上的才能,但是他的血統之中有一半的荊襄士族的血液,所以么……

  不過現在傅巽覺得,劉表現在似乎又反過來更傾向于劉琦了。只是因為傳給劉琦,還有可能會和驃騎將軍對抗,而劉琮么,基本不用想了。

  “嗣子之事,慎之重之……”傅巽沉吟著,緩緩地說道,“若主公有所決斷,巽自當奉行不二……”

  “不瞞公悌,某猶豫不決啊……”劉表微微嘆息一聲,“公悌之誠,某深知之,故而相詢……還望公悌勿庸顧慮,直言以告為是……”

  傅巽拱手稱不敢,沉默了片刻之后,還是說道:“主公若是選嗣,當思長遠也……畢竟嗣者,承業而傳也……”

  其實說起來,傅巽也有些可憐劉表,荊襄之地,說是很好么可能有些人不服,但是說差么也不算差,但是劉表這些年苦苦經營的基業,臨到了頭了,卻要淪落到了外人的手中。劉琦被困在川蜀,擺明了就是驃騎將軍準備奇貨可居的架勢,而留在襄陽的劉琮,又是跟荊襄蔡氏站得緊緊的……

  所以傅巽也就只能是大概的說一下,讓劉表自己考慮要傳給哪一個……

  反正兩個兒子,名義上似乎都是自己的,也似乎都還算是暫時安全的,但是實際上似乎不管給那個,將來很有可能都會落在別人的手里。

  “此外,若是主公有意,不防給……”傅巽看了一眼劉表,低聲說道,“給驃騎將軍去一封書信……畢竟當年多少也有幾分的情誼……”你兒子在對方手中扣著呢,就算是你有什么想法,也是要先解決了這個問題才可以……

  劉表閉上眼,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呼了出去。

  這大漢驃騎啊……

  劉表心中不由得發苦。

  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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