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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五六章 戰場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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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夜色也來襲得極快,身處河中,斐潛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尋思著所謂特種作戰的問題。在漢代,要形成能上山,能下水,能摸黑,能翻墻,能藏身,能偽裝的特殊兵卒,這個,實在是難度太高了。

  向現在的這個情況,要不是斐潛一早就利用和胡人之間的貿易,保持給與兵卒補充一定的牛羊下水內臟之類的東西,雖然不是全數的兵卒,但是這些老兵基本上也是去除了因為營養缺失導致的夜盲癥,才有辦法進行夜渡,否則的話,估計天色一黑就會變得寸步難行……

  嗯,似乎有一個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斐潛腦海當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但是就像是一閃而逝的光亮一樣,又伴隨著嘩啦啊的水聲消失在腦海之中,一時之間就找不到了。

  倒不是回頭夜襲,因為作為李傕等的西涼兵卒,又以羌人居多,羌人吃牛羊多了些,視力也會相對較強,再加上這個時代沒有什么戰場定位系統,夜襲攪亂的事情,其實也是高風險……

  斐潛勉力支持著,正感覺到氣力逐漸消耗殆盡的時候,忽然戰馬一震,似乎是踩到了實地之上,不過河岸邊上難免有些淤泥,戰馬接連踩踏幾次打滑之后才算是完全站了起來,早就在岸邊等候的張遼還有幾個兵卒連忙上前,連推帶拉,頓時就將斐潛和戰馬一同送到了岸上。

  “君侯,”張遼一邊遞過一塊擰干的葛布,一邊問道,“如何?可有不適?”

  斐潛搖了搖頭,剛剛將臉上的殘水搽了一下,身邊的戰馬就迫不及待的站直了身軀,將鬃毛一陣亂抖,把一身的泥水都甩了出來,又是糊了斐潛一臉。

  斐潛滿臉無奈的和戰馬的大眼珠子對視了一下,然后拍拍馬脖子,讓手下將戰馬牽遠一些,隨后便和張遼說道:“依照現在的速度,恐怕還是需要不少時間……文遠你先派些人手,到北面找個避風隱蔽之處,先升些火好烘烤衣物……”

  雖然是現在即將入夏,但是到了夜間溫度還是比較低的,泅渡自然是一身都是水,因此夜風一吹,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感冒啊,搞不好自己沒有被西涼兵卒打倒,反倒是被風寒給害了,這就比較尷尬了。

  斐潛一扭頭,趁著還未完全黑暗下來的光線,看到一旁的兵卒在用幾條牛皮索正在費力拖拽著捆成一團的兵甲,另外幾條披索則是像是糖葫蘆一樣,一個接著一個穿著兵卒,緩緩的朝著這里游來,似乎每個人的動作都比自己要利索一些。

  斐潛瞧瞧這些人,不由得有那么一些郁悶。有人說現代人比古代人要更好,或許在某些方面可能是這樣,但是身體素質上,似乎漢代的人明顯好過現代人。不說別的,趙云張遼這種武人就不提了,單單這些兵卒,就少有什么近視眼的,夜盲癥是因為營養不均衡造成的,不管是行軍還是作戰,這些兵卒都更能熬,一天兩頓吃得又少,走得又長,卻依舊精神很好,似乎身上就有使不完的精力。

  自己雖然這一段時間體格健壯不少,但是要和這些兵卒相比,似乎還是差了那么一點點……

  好吧,自己不需要親自上陣搏殺,是吃腦子的統帥,而不是吃體力的戰將,也就只能是這樣安慰自己了。

  北面的遠處就可以依稀看到一片黑黝黝的山影,雖然這個渡口現在并沒有多少人往來,不過之前人踩踏留下的印跡,卻蜿蜒向北。

  在幾里之外,似乎有一些稀疏的樹林,正可以作為用來短暫停留和整理的場所。

  張遼先前帶領過了河的一些兵卒,正在河岸邊停留下來,一些人在幫助拉扯著牛皮索,一些人則是脫下被水浸透的衣物,然后用力絞干,戰馬也需要稍微打理一下,不管是戰馬本身,還是肚帶和鞍具也要清理一下……

  張遼正站在斐潛身側,剛準備說一些什么,忽然停了下來,丹鳳眼瞇縫起來,然后皺著眉頭轉頭四下查看著。

  “注意警戒!”張遼忽然大聲下令道,反手將長槍握在手中,然后便往斐潛身前一站。

  就在此時,側前方遠處的小土包后面忽然冒出了十來個黑影,呼的一下扔出了幾個火把,伴隨著火把則是破空之聲亂響,七八支的箭矢,已經帶著厲嘯,便往斐潛之處攢射而來!

  潼關之上,楊彪已經是駐扎在此。

  伴隨著前方送來的軍報,一份比一份樂觀,戰況順利,潼關攻克,鄭縣納降,當皇甫嵩全軍揮師西進之際,楊彪就在弘農再也坐不住了,帶著隊伍向長安前移。

  畢竟弘農距離長安還有一段距離,而潼關雖然簡陋,但是畢竟還算是一個比較不錯的場所,楊彪便是暫時在這里落腳,為的就是等克復京都之后,就用最快的速度開進長安。

  說起來楊彪在沒有擔任三公職位之前,也有擔任過五官中郎將,衛尉等職位,所以統帥軍隊上多少也還算有那么一點點的經驗,只不過不能和將門相比較罷了,因此離戰場近一些,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畢竟從潼關出發往長安,比起從弘農走快上不少,雖然說五六天的時間并不是太長,但是朝堂之上瞬息萬變,多拖延一日可能就多一份的變化。

  而且如果說皇甫嵩真的統帥大軍進抵京都城下,這個時候楊彪自己還在弘農待著,這個……

  好說不好聽啊。

  而且皇甫嵩是在楊彪他以及弘農士族的支持下才有了現在的戰績,如果說反被皇甫嵩一腳踩到上頭去,那么楊彪本人豈不是成為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所以楊彪他不僅僅是前移到了潼關,甚至還寫了一封書信給河東的王邑,將這里的情形也大體說了一下,畢竟河東的郡守王邑多少也是自己的盟友,也是出過一些氣力的,這個收復長安京都的功勛,多少也是分潤一二,這也算是對于愿意跟著自己的盟友的一些回報,同時也展現一下天下冠族楊氏的氣度。

  長安!

  楊彪現在心中念念的,也就是趕緊拿下長安城!早點將這場戰事結束,而且還要確保這場大功,為他這個派系所獨得!

  不過楊彪現在畢竟是已經年過半百,歲數大了,就難免有一些筋骨上面的問題,雖然楊彪作為漢代頂尖的人物,但是從雒陽董卓進京開始,一直到現在起兵,一方面要忙著內斗,一方面又要對付西涼人,實在有些辛苦。

  特別是在從長安設計讓西涼人轟趕王允下臺,卻砸了自己的腳,敗逃出來,從平陽一路到了弘農,這些日子起起伏伏,悲悲喜喜,更有西涼馬騰韓遂忽然出現在長安以西,橫插一扛子,還有那平陽的斐潛這個狡猾的家伙在其中攪局,身后還要向弘農的這些士族豪右們籌集錢糧……

  楊彪忽然之間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就覺得這場戰事真的是心力交瘁,恨不得能早點結束。

  現在總算是好了,皇甫嵩的軍報當中說得這么有把握,看來不需要多久自己就應該全副儀仗的進長安城了罷。

  只要是自己先期進了長安,那么一切的辛勞也就有了回報……

  楊彪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在大隊親衛從人的簇擁下,踏上了西進之路,進駐到了潼關之內。

  潼關才剛剛經歷了一場戰事,許多當時戰斗遺留下來的痕跡還沒有消除,大量的尸首曝尸荒野之上,加上又值入夏,尸首很快的就開始腐爛,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出來。因此,楊彪位于潼關之內的,就必須好好的布置一下,才不會讓那些臭味熏到了貴體……

  楊彪他雖然表示從簡就好,但是對于天下冠族而言,再怎樣從簡也簡單不到哪里去,雖然臨時在潼關駐扎,比起原來楊彪的弘農之所,也不遑多讓。

  硬件條件沒有辦法改變什么,軟件這些總是要多少周全一些。

  作為三公,自用的車馬儀仗總是要的,四乘四的華蓋車,多少也是要預備好,每車都要配備三到四個人,再加上跟隨服侍楊彪的侍從奴婢,貼身親衛等等,光屬于楊彪個人的這些人數,就有上百人,這還不算直屬于楊彪的普通護衛的兵卒。

  還有大堂臥房等房間之內的擺設,所用的香爐掛件等等各式各樣的零碎之物,就整整裝了三個大輜重車,就這,還是委屈一些,將就罷了。

  天色已經是暗淡了下來,潼關之內到處都是吵雜的聲音,原本河東王邑的部隊,已經全數交給皇甫嵩進行調度使用了,因此現在楊彪手中的全部都是在弘農籌集起來的人員。先前派遣趙溫解送了一批民夫和兵卒前去鄭縣,否則的話現在在潼關的人數還要更多!

  楊彪住在原本潼關令的府衙之內,雖然這種房屋不能和自家的宅子相比較,但是畢竟遠離了城外的那些臭地方,加上屋內熏香,所以多少也還算是湊合。

  雖然晚脯的時間已經過了,但是楊彪專屬的廚役們還是準備了一些香噴噴的肉羹,讓奴婢給楊彪端了上來。這廚役是弘農家族當中的老人,也都知道楊彪的胃口愛好什么的,自然也就更加的貼心,知道楊彪年歲大了,一頓吃不了多少,但是到了晚間又會餓,所以就入夜之后準備點鮮美的肉羹,也就成為了慣例。

  肉羹么,重要的便是鮮嫩,煮得時間太長,肉質便會變老發干,口感就天差地別了,所以作為楊彪的廚子們,自然是懂得這個道理,稍微燙煮了一下腌制好的肉條,便裝到了燙熱的俎豆之中,再澆上些醬水,配上一些洗凈的幼嫩的青篙,便可以了,這樣肉羹在奴婢端過去的時候還有一些余熱,剛好鮮嫩無比,入口即化。

  楊彪自然是吃得精細,但是潼關之內的其他人員就沒有那么多的講究了,反正是大頭兵一個,隨隨便便的也就對付了,吃的喝的都是隨意,就連睡覺的地方,也不得不簇擁在一處。現在潼關之內的人一時間涌進來的人有那么多,加上還有物資堆放,事項繁雜,誰也沒有空及時的進行梳理,因此潼關內就算是有的房間內擠十幾個人了,都還是沒有辦法供應給全部的人居住,只能是讓一些人就在街道兩邊扎了帳篷將就一下。

  至于其他的方面……

  也都是將就了。

  如此擁堵的情形,導致從西面而來的傳遞情報的幾名兵卒都只能是一邊高喝讓這些擁堵的人員讓道,一邊無奈的在狹小的通道當中穿行,一不留神還踩上了一腳不知道是那個家伙留下來的黃白之物,頓時皺眉大罵晦氣,然后便在一旁的帳篷之上隨意蹭了蹭,便揚長而去……

  帳篷之內的兵卒自然也是大為光火,可又能如何,傳遞兵情乃是頭等大事,要是上前理論或是有什么動作,少不得一個阻撓兵情的罪名扣下來,打個幾十杖都是輕的,說不定還要掉腦袋!

  軍侯帶著傳遞兵情的兵卒一路往內,到了潼關之中的楊彪暫時駐扎的府邸,而楊彪此時才剛剛用完了肉羹,正準備歇息,聽聞緊急軍情,連忙重新穿上衣袍到了偏廳,方一見前來傳遞軍情的兵卒面色,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應不至于吧?

  給與皇甫嵩的兵力不再少數,加上皇甫嵩又是沙場宿將,多少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吧?

  楊彪只能是先如此的安慰一下自己,然后從兵卒手中接過了火漆封好的竹筒,大略檢查了一下,便急急將其打開,上下掃了幾眼之后,一顆心頓時就……

  軍情巾帛之上還有一些斑斑血跡,顯然是那個時候的情形已經是狼狽到了極致……

  捏著這一張薄薄的軍情巾帛,楊彪渾身的血液才剛剛隨著心往下沉到了底,瞬間又“騰”的一下全數到了頭頂,漲的他滿臉通紅!

  此時此刻,楊彪氣得渾身直抖,他拼命想鎮靜,卻鎮靜不下來。廳堂之內,兩個加了香料的香爐正緩緩朝外傾吐著溫熱的芬芳,本來是應該感覺無比舒適才是,但是現在楊彪只是覺得身上一陣冰寒然后又是一陣燥熱……

  該死!

  皇甫嵩竟然如此無能!

  兩萬大軍啊!競然連招架之力都沒有,被西涼賊兵一路追殺,十不存一!

  現在鄭縣就剩下六千余人,其中只有一千余的正卒,一千騎兵,其余都是輔兵和民夫!

  李傕馬騰的四五千精銳的騎兵還在新豐一帶,誰能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攻來!

  天知道皇甫嵩這個飯桶還能支持多久!

  還厚顏遣人前來求援!

  可是……

  不援救,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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