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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五二章 想少的和想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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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么長的時間,劉協第一次痛痛快快的走出了崇德殿,沒有惡心的西涼兵,也不用在看討厭的李傕郭汜的嘴臉。

  “……翡翠火齊,流耀含英。懸黎垂棘,夜光在焉。于是玄墀扣砌,玉階彤庭,碝磩彩致,琳珉青熒,珊瑚碧樹,周阿而生。紅羅颯纚,綺組繽紛……”劉協一邊慢慢的度著步,一邊輕輕的哦吟著,顯得心情非常的不錯。

  只有喪失過自由的人,才體會到自由是多么的可貴。

  “哈……”劉協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了腳步,半轉著頭看向了一側的樹梢之上。

  春花基本上已經到了尾聲,但是還有一些殘留在枝頭,而在綠樹紅花之間,兩三只五彩的蝴蝶正在翩翩起舞。

  在劉協身旁服侍的小黃門順著劉協眼光看過去,然后輕輕的說道:“陛下……要不要奴婢把它捉來?”

  劉協目光隨著蝴蝶上下游走著,然后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不……走吧……讓它在這……”

  但是劉協的好心情并沒有持續多久,才走了一半,就有小黃門前來稟報,說是侍中荀攸求見。

  侍中嚴格講起來并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官職,只是一個加官而已。

  “出入禁中、顧問應對,位次常侍”,其實就是皇帝身邊的顧問,當然這個顧問可以作為掌管乘輿服物,甚至是包括“虎子”在內的器物的皇帝近臣,當然也可以參與朝會,最重要的是,侍中可以出入宮城,常居君側。

  侍中荀攸在小黃門的帶領之下,拜見劉協之后,稟報道:“陛下……征西將軍斐,已回師北歸了……”

  “為何?”劉協有些驚訝,也有些不解。

  荀攸沉默了片刻,說道:“征西將軍言,北地鮮卑多有異動,恐襲擾在即,加之長安初定,又有太常種等賢臣輔佐,故而北歸……”

  劉協問道:“太常可有何言?”

  荀攸搖了搖頭。

  種劭不是沒有意見,只不過這個意見,連荀攸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按照種劭的意思,是要讓斐潛去對李傕等殘余的西涼兵卒進行追剿,但是種劭是要讓斐潛領著自己的兵卒去,而并不是說讓其統領長安的這些西涼降兵又或是長安禁軍。

  按照種劭的說法,似乎也算說得過去,因為西涼降兵軍心未定,驟然之間上戰場難免會出現一些不可意料的問題,而在長安的禁軍一則是要恢復其被李傕郭汜等打亂的編制,另外又要鎮守皇宮和城池,還需要看守管轄這些西涼降兵,所以也同樣無法抽調出來……

  這些當然是實情,也是現在長安城內的問題,但是并不代表著事情就不可以解決,或者說可以不做任何事。

  常常有人說,男人會在兩件事情上會自動的降低智商,一個是美女,另外一個是金錢。其實這兩個方面都和一個東西相關,那就是權勢。

  種劭在王允當政期間甚是不滿王允的做派,而現在當他開始接觸到漢王朝的權利核心,開始執掌尚書臺的時候,卻也同樣的陷入了如同王允一般的攝權怪圈。

  種劭不聰明么?

  馬宇不博學么?

  劉范不機敏么?

  都不是,但是聯盟最大的弊病暴露無遺,當聯盟當中一個或是某幾人表示強烈反對某一項事情的時候,其余的人往往就算是有正確的意見也很難去真正的得到實行。

  每個人都有夢想和希望,都有當自己如何如何的時候,就要如何如何讓去做的雄心壯志,甚至會見到一些人在做一些事情,會大發感慨,甚至是長篇大論,來鄙視這些人的智商和行為。

  但是當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往往就抓瞎了。

  否則后世那么多的人收了黑錢之后也不回寄希望于燒幾柱香或是挖幾個坑,就可以躲避過風頭,消災避難了,難道那些人都是愚蠢的?相反,這些人能坐上那個位置,能收取大量的財富,其智商或者是情商往往都比一般人的還要高出不少。

  而作為一個聯盟的必要領導者,甚至可以說是整個漢王朝的領導者,漢帝劉協相對來說年齡還是偏小,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么兩三年期間基本上都是出于半幽閉的狀態之下,雖然說在察言觀色上的技能有所進步,但是治國理政平衡權勢之間的本領基本上就是零增長……

  荀攸拜而進言道:“陛下……雖京都方定,然三輔未穩,將相不合,非吉兆也……天下望治,如同饑渴,三軍之氣,尤待重振,如此之時,征西將軍北歸未免有些……”

  旁觀者清,荀攸沒有參與到這一場升官進爵的饕餮盛宴當中,所以還算是比較清晰的認知到現在的一個狀況,城中雖然已經算是大體上控制起來,但是在城外的西涼兵卻未必能夠像種劭所認為的那樣不堪一擊。

  夏牟是老將沒有錯,是曾經擔任過漢靈帝時期的西園八校尉之一也沒有錯,但是并不意味著就一定可以獲得在戰場上的決定優勢。

  老資格只能說明有一定經驗,但是不能完全代表個人的能力。

  所以荀攸覺得至少有個更有實戰經驗,至少面對西涼兵卒有過勝利結果的斐潛在長安,相對來說會更加安全一些,因此他才在種劭等人聽不進建議的情況下,來到了未央宮中,希望通過劉協,來讓斐潛能夠留下。

  但是想要讓斐潛留下,必然就會動到現在種劭、劉范、馬宇、夏牟在內的人的職權和利益,所以只有劉協展示出強硬的姿態,以皇帝的名義進行詔令,也才有辦法進行協調和分配……

  劉協遲疑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道:“荀卿,那么……朕應該如何?”

  荀攸低著頭,默然了一會兒,說道:“此事……須陛下乾坤獨斷,臣不敢多言……”荀攸在心中還是嘆息了一聲,知道這個微薄的希望還是不太可能實現了。

  荀攸可以將現在的情況告知劉協,這是他的職責。皇帝向侍中了解國家、朝廷、甚至鄉野的情形,這是從漢代建國的時候就有的慣例,所以荀攸向劉協講述這些事情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替劉協做決定,這樣的事情就是可大可小了……

  漢武帝繼位的年齡就不說了,那種手段和魄力簡直就是天下雄主的模板。

  而在漢武帝之后,在民間成長的漢宣帝,左右沒有心腹,宮中沒有勢力,然后都能夠一步一步的將權傾天下的霍光一族慢慢的瓦解,最后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與霍光連坐誅滅的一口氣干掉了近千家。

  漢代的劉氏家族里面,也是很有一些狠角色的,但是眼前的劉協能擔當起這個責任來么……

  對于這個問題,反正斐潛倒是覺得劉協現在還不算是一個雄才之主。

  撤離長安,是斐潛之前既定的計劃,不管有沒有討取郭汜的首級,都不會在長安久待,當然,殺掉郭汜之后,基本上長安的西涼兵就屬于部隊無首的狀態,被反西涼聯盟一到也并不意外。

  不過有意思的是種劭居然是給了斐潛自己一個征西將軍的頭銜……

  征鎮平安,四方將軍。

  征字的將軍為排在四方將軍的第一行列,和九卿的位置差不是太多,或許是因為之前斐潛被拜過光祿勛的原因,雖然斐潛不就,但是多少還有一個逼格在。

  不過封斐潛作為征西將軍,種劭等人的用意也是非常的微妙。

  征西將軍是最早的時候,劉秀帶著兵馬西征赤眉軍的時候設立的,后來便一直沿用至今。

  而赤眉軍原本是在兗州泰山附近起兵,然后一直發展,在青州徐州兗州不斷壯大,最終和王莽的朝廷軍隊大戰,后又進入了關中,鼎盛期時號稱百萬,成為了和劉秀分庭抗爭的兩大派系……

  劉秀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統領著冀州和一部分豫州的人馬,最終和赤眉軍決戰,取得了最終的勝利,而征西將軍,便是先鋒。

  因此有征西將軍以來,便都是鎮守在關中地區,統領雍涼,一般的情況下也是在長安建衙。

  所以實際上,種劭等人合計著給斐潛這樣的官職,實際上不僅是希望將斐潛留在長安,還希望將斐潛完全推到和西涼這些人的對立面上去……

  正當斐潛渡過渭水,開始向頻陽方向進發的時候,后面忽然掀起了一陣煙塵,似乎是幾騎從長安方向趕了過來。

  來的人正是荀攸。

  “君侯,可否借一步說話?”荀攸一臉的風塵,朝著斐潛拱拱手說道。

  斐潛認出這個就是當日在崇德殿上有對著他施禮的中年人,便下了馬,和著荀攸往一邊的道旁走,一邊說道:“好說,好說,不知足下……如何稱呼?此來何意?”

  “在下荀攸,字公達,任侍中,特奉皇命而來……”荀攸拱手說道。

  荀攸?

  斐潛不由得側頭看了一眼,竟然看起來比荀諶年齡還要更大一些。不過荀攸可是號稱官渡之戰的核心人物啊,現在竟然是不在曹操那邊?

  這么說來……

  “君侯?”荀攸沒由來的忽然一陣心驚肉跳。

  “呃……失禮了,某忽然想到了些并北之事……”斐潛收回了發散的思維,此時距離曹操和袁紹決裂還有一段時間呢,現在官渡之戰還有沒有還不好說,現在就對于荀攸采用什么特別的舉措未免就太過了一些。

  荀攸還以為斐潛在想著北面的鮮卑的事情,于是理解的點了點頭,心中緩了一口氣,原來如此,怪不得覺得有一股征伐之意……

  荀攸沉吟了一會兒,鄭重的對著斐潛說道:“如今君侯名鎮并北,猶如赫赫南仲,玁狁于夷之舉,實乃國之幸事也。”

  南仲和玁狁啊,呵呵。

  南仲是周宣王的攻討周邊胡夷的大將。

  周宣王是年幼登基,并且周宣王之前的周厲王是歷史上有名的糊涂奇葩王,然后就發生了國人暴動,便有了最早的周召共和,也才有了中華歷史的紀年開始,南仲也就是那個時候去駐守邊疆的……

  周宣王在周召共和這一段時間被稱為之為宣王中興,但實際上卻是周朝的皇權旁落的開始,甚至是暴露出了統治階層的虛弱,從神圣的天上滑落到了地面……

  所以如果知道這一段歷史的,便會明白荀攸的意思,而不清楚或者不了解的,就基本上抓瞎了。

  見面就說好話,肯定沒好事,荀攸在試探,不過也帶了一點點提醒的意味。

  漢代就這樣,難道斐潛可以說你這家伙,說什么滾犢子話,能不能說得直接一點?或者斐潛可以不適應這個東漢的社會,而是指望這個社會來適應自己?

  就算是在后世,沒有咬文嚼字的文人習慣,難道任何人相互之間都是有一說一,直言不諱?紅杏出墻隔壁老王的那點事,會光明正大的滿世界說?老總準備給某個下屬穿小鞋,會擺明車馬的當著面講?頂著一個我這人就是心直口快的招牌,就可以指望別人也一起心直口快?

  因此斐潛擺了擺手,說道:“公達過譽,為國守土,乃某本分爾,不值一提,豈敢和南仲相比?如今陛下聰慧過人,又有朝中賢臣輔佐,自然天下指日可興。”

  荀攸默默的點點頭,然后說道:“此番前來,乃奉陛下之令……”

  荀攸向后招了招手,旋即一名跟隨其而來的隨從捧著一個長條形的錦囊上前,然后解開了錦囊,露出了在其中的一把長劍。

  荀攸將長劍雙手高高舉起,對著斐潛說道:“陛下得知君侯北歸,特御賜此劍,以壯君侯之威。”

  斐潛看了一眼,有些疑惑。

  漢代雖然是已經有了尚方寶劍一說,但是現在這個尚方寶劍,還沒有代表著獨斷專行的權利和先斬后奏的權力的意思,只是比較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御賜之物而已,而且后世在各種橋段當中,那種真正尚方寶劍有莫大權威的概念,是從明代才算正式開始,而且還必須要舉行盛大的授予儀式,才具備上打君不正,下揍臣不忠的特殊光環加成。

  所以此劍必然有其另外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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