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大廳當中,四個人相對而坐,似乎很融洽,實際上都在相互的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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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表方才提及蒯氏兄弟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態度似乎有些微妙,讓斐潛感覺得到顯然劉表對于這兩個人的建議略有不滿。
蔡諷在一旁說道:“字柔言曰,新敗之下,兵無戰心,只可深溝高壘,以避其鋒,遣人求于袁車騎,方可解圍……”
斐潛忽然明白了點什么,原來如此,目光漸漸的變得有些深幽,默然不語。
劉表看著斐潛在思索的樣子,在升起了一絲希望的同時也產生了深深的忌憚。他既覺得斐潛能體會到現在的局面,就多了幾分出手的可能性,但是也對于斐潛居然有這么強的洞察力而有些害怕。
劉表不由得在心中嘆息一聲,早知道,當初就應該……
拋開劉表的尋找后悔藥的心路旅程不談,單單說蒯良的那個四平八穩的回答,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士族就是這樣的人,有時是很聰明,但是有時候又看起來很傻,但是問題是,需要知道這個傻,是真的傻,還是在特殊情況下的裝傻……
就像斐潛在河東之時抓住了衛家的那個領頭的老者,也不是在為了保全家族的情況下裝瘋賣傻?
漢代做著這樣的事情的士族多的要死,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的容易……
不說智商不足急需充值的呂布,就連心機深沉的劉備也照樣中招,還有像曹操、曹丕那滿肚子都是心眼的也還不是被司馬懿的樣子騙過?
蒯良之策,啊哈,真是好辦法。
說的也沒有錯就是了,若是袁紹從冀州調兵南下,第一個緊張起來的肯定是袁術,然后肯定撤兵回防,襄陽之圍自然可解。
但是先不說袁紹原不愿意在這個時間點就和袁術硬磕,單說這一來一回,又不是騎的是呂布的赤兔馬,再加上袁紹也要準備兵馬糧草什么的,這路途上就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
像蒯良、蒯越之輩,腦袋至少是渦輪增壓的結構,怎么會考慮不到這個問題?那么自然在這樣的答案背后,有蒯良、蒯越的考慮,或者說,有著蒯氏家族的考慮。
蒯氏,和龐氏、蔡氏、黃氏截然不同。
龐氏,是屬于荊襄士族精神領袖一般的存在,超然物外,并不多涉足于荊襄政事,但是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和荊襄的大部分士族沒有什么利益沖突,所以,基本上所有荊襄士族都會下意識的對于龐氏進行維護,也就等同于維護了荊襄士族經學的地位。
而蔡氏、黃氏則是相互聯姻的關系,和荊州刺史劉表之間的關系繁雜密切,已經隱隱的成為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劉表的利益,也就是蔡氏、黃氏的利益,反過來也是如此,所以今天,劉表才帶著蔡諷過來,和黃承彥、斐潛坐在一起。
因為從某個意義上來說,在座的四個人的利益,在相互之間的聯系,比起蒯家等人,要更加的密切和穩固……
斐潛問道:“襄陽之內存糧幾何?”
劉表說道:“糧草尚足,可供三月無虞。”
斐潛點點頭,說道:“如此,子柔之策乃沉穩之道也,一者固守,二者調兵,三者待援,何不用之?”三個月啊,襄陽城池又很是雄偉,輕易不得下,先守一段時間也是不錯,再說斐潛來荊襄也沒想著要讓自己去卷進這個漩渦當中。
畢竟我來荊襄就是要想搞點黃氏工匠的,還有盡可能的拉幾個幫手走的,不是要來幫你劉表的……
劉表目光閃爍,說道:“子淵既知,又何問之?”
斐潛呵呵一笑,卻轉頭看了看岳父黃承彥。斐潛何嘗不知道蒯氏兄弟兩個打的是什么主意,只不過斐潛想知道對于蒯氏兄弟的這個主意,劉表是怎么看的而已。
不過現在看劉表的態度來說,應該是有意識到蒯氏兄弟兩個人的意圖了,所以才來找到了蔡諷,黃承彥和斐潛。
難怪前期都被劉表捧上天去的蒯家兄弟,到了劉備來投的中期,竟然淪為了一個背地里打小報告的小人角色,到最后默然無名……
這種轉變,恐怕就是在這個時間點種下的。
不僅僅是蒯氏,整個荊襄甚至是絕大多數的江南的地方士族,對于誰當主公都并沒有太多的忠誠感,可能是因為風俗習慣的原因,這里的士族一般情況下都是只要在自己的利益范圍之內,其實哪一個人作為主公,似乎問題都不是太大……
這也早就了荊襄到了后期,包括孫權后期,一直被困擾的問題。
斐潛看看黃承彥的意思,就是詢問一下岳父的意見,當然,這里面也有一點小小的其他意思在內……
沒辦法,入鄉隨俗吧。
黃承彥也不說話,只是瞪了斐潛一眼。
嗯,明白了。
其實黃承彥愿意替劉表傳話,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了,只不過手下騎兵多半都是跟隨斐潛的并州兵,因此也是繞不過去的。
實際之上,坐在大廳內的四個人,因為相互之間都有聯姻的關系,所以可以說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當初劉表侵占斐潛的功勛,和蒯氏兄弟合伙坑斐潛,也是在斐潛尚未娶黃承彥之女之前,而之后雖然略有算計,但是其實也并不算是用得狠了,以監視居多,并沒有下什么絕戶的手段,也多少還有一些情面在,況且當初斐潛辭職的時候,也有說過欠劉表一個人情……
眼下,就當是還了這個人情吧。
斐潛說道:“潛初臨荊州之時,承蒙劉公多有照拂,拜授別駕,耳提面命,諄諄教誨,歷歷在目。后因蔡中郎之事,與劉公辭別,劉公亦慷慨大度,不予計較潛無禮之舉,實乃不勝感激。今日之事,劉公不嫌潛力小微薄……潛便助劉公出戰孫破虜!”
劉表目光閃動一下,便說道:“子淵援吾,乃完就要起身行禮。
斐潛哪里會讓劉表真的行大禮,連忙上前攔住,沉吟了一會兒,說道:“若欲勝之,恐需借劉公某物一用……”
劉表眼睛一睜,臉上有些陰晴不定,嗯,要借什么?
該不會是要借我項上人頭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