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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零四章 卡迪西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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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暖陽普照大地,翠綠的草地好似地毯一般隨著地形微微起伏舒展至天邊,清澈河水滾滾流淌,一切好似世外桃源一般。

  馬蹄踩碎草葉,號角驚飛鳥雀,一隊隊大食軍隊自北而南魚貫而來,在兩河之間列陣以待。

  盾牌、弓手列于前陣,待敵接近之時予以遠程壓制、殺傷,手持盾牌、彎刀的重裝步卒在后,既能抵擋敵軍騎兵之沖鋒、又能隨時向前壓入敵陣。

  輕騎分列左右隨時突襲敵軍側翼、亦或穿插截斷敵軍后陣,重裝騎兵則位于最后隨同主將纛旗一并行動,關鍵時刻可以由前方部隊散開的通道直撲敵人中軍。

  這些年大食在歷任哈里發的帶領之下東征西討、南征北戰,早已形成一套成熟的戰術體系,當年便是憑借這樣的陣勢先消耗波斯象兵的力氣,再集中重裝騎兵一舉將波斯象兵擊潰,從波斯人手中奪取兩河之地,徹底奠定大食之霸主地位。

  如今攻守轉換,進攻一方變成自東方遠征而來的大唐軍隊,似乎相比于當年的波斯軍隊更強大,但大食兵卒信心百倍、士氣高昂。

  大食軍隊列陣之地在巨木堵塞河道之上游,唐軍戰船至此不能前行,紛紛靠岸,船艙內的兵卒早已整裝待發,一靠岸便動作迅捷的魚貫登陸,極短時間之內集結完畢。

  斥候前出抵近觀望,很快將敵軍之情報源源不斷傳回。

  蘇定方與楊胄兩人頂盔摜甲,在后陣之處將各種情報一一標注于輿圖之上,敵我形勢清晰明了、如觀掌紋。

  楊胄仔仔細細將敵軍陣勢記在心里,揣摩著這種陣勢的優劣之處以及有可能的陣型轉變,少頃,笑著道:“敵軍看上去陣勢嚴謹、長短互補,甚至在后陣布置了數十架投石機……末將怎地有種回到春秋亂世時代的感覺?”

  附近偏將、校尉聞言都笑起來。

  這種規規矩矩、按部就班的陣型實在是太過死板,難免讓人想起春秋之時“宣而戰之”“中路對車”的風格。

  那個時候兩國交戰要首先派遣使者痛斥對方之“逆行”“不義”,然后雙方在約定的時間、地點決出勝負,倘若誰未能依照約定行事反而“兵不厭詐”,即便獲勝也要遭受唾棄。

  這種戰術在戰國時期便已經過時了……

  “根據斥候目測,這種投石機是利用杠桿原理將石塊拋出,一架投石機需要七八個人才能操控,射程有限只能抵近攻擊,精度就別提了,用以攻城還能有點用,野戰之中對上咱們的機動速度全無用處,除非他們愿意不分敵我覆蓋攻擊。”

  “相比于這種投石機,咱們的火炮射程就遠多了,接戰之前先以炮火覆蓋重創其前排長弓手,抵近之后再以火槍、弓弩射殺其兩翼輕騎,遠近相輔、層層遞進,最后具裝鐵騎沖陣,可大獲全勝!”

  偏將、校尉們不斷給出建議。

  這就是當下大唐軍中的常態,每每戰前商議戰術之時,允許且鼓勵所有人都能參與發言,集思廣益、熱烈討論,令每一個將校都能對戰爭獲取足夠的參與感。

  當然,戰略、戰術一經確認,所有人無論此前秉持何等觀點,都必須無條件服從。

  楊胄仔細聽著,然后搖搖頭:“咱們戰船裝載的馬匹、甲具數量有限,只能武裝起不超過五百具裝鐵騎,用以全面沖陣數量太少。”

  將數量有限的具裝鐵騎散置于過長的戰線之上,不僅無法發揮其超強沖擊力,反而會陷入敵人陣中被硬生生拖住,最終精疲力竭。

  有人建議:“不妨效仿太宗皇帝當年舊事?”

  “嗯?”

  蘇定方頗感興趣:“說來聽聽。”

  那校尉道:“太宗皇帝尚為秦王之時,每臨戰事必親冒矢石、沖鋒陷陣,譬如虎牢關之戰,便曾親率麾下‘玄甲鐵騎’三千破十萬,鑿穿敵陣大破敵軍……當年之戰況,與當下類似。”

  蘇定方很是欣慰:“書院學子?”

  “是,末將書院講武堂畢業,曾受衛公教誨。”

  “好好好,年輕人既有見識又能學以致用,孺子可教!”

  帝國現在興旺強盛,但能否將強盛長久保持下去,就要看這些年輕人,如今見到后繼有人,區區一個書院學子亦能在此侃侃而談,著實令人欣喜。

  “就這么干吧!”

  蘇定方對楊胄道:“我率具裝鐵騎坐鎮中軍,伺機而動,你則統率輕騎從右翼穿插,盡可能擾亂敵軍后陣、截斷其退路。咱們長途奔襲而來,于客地作戰,不能過多糾纏,就將這一場仗當做決戰來打,畢其功于一役!”

  “喏!”

  楊胄起身,與一眾將校轟然應諾。

  烈日如熔金,炙烤著兩河之間的平原。

  熱風卷起沙塵,掠過嚴陣以待的大食軍團。

  阿姆斯佇立陣前,目光銳利,麾下大軍如精密儀器般展開:陣前,長弓兵們沉默地檢查著弓弦,他們手中的長弓能在一百外穿透鎖甲;其后是如山岳般屹立的重裝步卒,鏈甲與圓盾在陽光下閃爍,長矛如林,構成不可逾越的防線;兩翼,輕騎兵如躁動的風暴,依靠機動與弓矢擾敵;而真正的殺手锏——精銳的重騎兵,則隱于陣后,如蓄勢待發的黑色雷霆,只待敵軍陣線松動,便會長驅直入,一錘定音。

  數百人圍著數十架投石機忙碌著,這是泰西封城最為威力強大的武器,當年擊潰波斯鐵騎的時候曾經發揮無與倫比的殺傷,再是堅固的鎧甲也擋不住一枚從天而降的石頭。

  阿姆斯橫刀立馬,志得意滿,將目光望向地平線盡頭,一片金屬的烏云緩緩迫近,黑甲紅纓在陽光之下猶如海潮涌動。

  那是遠征而來的唐軍。

  他們沒有嘶吼,唯有沉默的行進,玄甲在烈日下反射出冷冽的光。中軍,赤紅的唐字大纛旗下,蘇定方勒馬而立。

  他凝視著遠方那道大食人精心構筑的戰線,面容云淡風輕、古井不波。

  “傳令,偃月陣,火炮前置。”

  命令下達,唐軍陣型如水銀瀉地般流動。最前方并非厚重的步兵線,而是三列手持燧發火槍的士兵,火槍兵之后,是真正的神威殺器——火炮。百余尊小型火炮已調整好射角,黝黑的炮口指向天空,泛著青銅光澤的炮管威嚴厚重,旁邊堆放著陶罐封裝的火油彈。

  再其后,身披鐵甲的重甲步卒手持橫刀如一堵移動的刀山。

  陣型兩翼,輕騎兵如雁翅般展開,弓弩齊備。而在整個新月狀陣型的中軍處,蘇定方極其身后五百人人馬俱甲,面罩放下只露雙眼的鋼鐵巨獸如山似岳。

  戰斗由唐軍率先發起。

  嗚嗚的號角聲中,百炮齊發,炮聲轟鳴震耳、硝煙彌漫,彈丸隨著炮口的焰火噴射出去,雨點一般砸向對面敵軍陣地。彈丸落地,引信燃盡,從內向外爆炸開來,浸滿了火油的棉絮在高溫高壓的彈丸內部驟然濺射而出,接觸空氣的瞬間燃燒起來,攀附在任何物體都燃燒起熊熊大火。

  三輪炮擊在極快的速度內完成,整個大食軍隊前陣的盾牌手、長弓手已經陷入火海。

  長弓手甚至沒來得及射出一箭,因為火炮的射程遠遠超過大食的長弓……

  蘇定方瞇著眼瞅著遠處敵軍陣地陷入火海,對前來稟報戰果的校尉詢問道:“火炮損失幾何?”

  校尉道:“超過半數。”

  蘇定方搖搖頭,嘆息一聲。

  火炮之威足以驚天動地、移山填海,然而其炮管之鍛造卻始終未能擺脫臼巢——冶煉技術不合格,導致炮管的耐用性極其受限,要么炸膛、要么膛線磨平炮管報廢。

  這也是當下制約火炮使用的最大原因,后勤補給跟不上,不能肆無忌憚的使用。

  “火槍兵、弓弩手前壓,予敵之步卒殺傷。”

  “喏!”

  背著令旗的傳令兵策騎在戰陣之中游走,將主帥的命令傳遞至各部。

  前陣的火槍兵、弓弩手越過火炮陣地,一邊向前奔跑,一邊扣動扳機、拉滿弓弦。

  砰砰砰!

  嗖嗖嗖!

  彈丸直線越過空間直射入敵軍軀體,弓箭則在劃出一道拋物線之后落入敵陣,缺少甲具防御的敵軍步卒猶如秋天的麥子一般成片成片倒下,鮮血成河、慘呼嚎叫。

  敵軍后陣騰起一片烏云,是投石機終于開始發威。

  然而唐軍早有布置,見狀火槍兵與弓弩手即刻向兩翼運動,不僅避開迎面而來穿戴重甲的敵軍步卒,也使得敵軍這一波投石機攻擊落在空處,未等下一輪投石機攻擊,唐軍火炮再度齊射。

  轟轟轟!

  一枚枚火油彈落在敵軍重裝步卒陣中,火焰、黑煙將敵軍包裹,重裝步卒在火海之中時隱時現,高溫炙烤鐵甲,沒一會兒的功夫敵軍便嗷嗷慘叫,不少兵卒甚至脫掉身上甲具四散奔逃。

  而后,火槍兵與弓弩手自兩翼向中間射擊,失去甲具的步卒慘遭屠戮。

  阿姆斯眼睜睜看著戰場慘狀,目眥欲裂。

  唐人怎能全面壓制自己的戰術?似乎每一樣戰術都能得到來自于唐軍的克制,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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