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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六章 質子留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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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越想越是害怕,雖然陛下寬厚仁愛既往不咎且準許他出海就藩封邦建國,可當初謀逆之罪卻是實打實的,陛下不追究并不代表那些事便不存在,只需有人將兵變之事提及,輕易便可將他牽連在內。

  大唐立國至今已傳三代君王,可兩度即位卻都伴隨著腥風血雨,房俊當年之所以力挺陛下登基,就在于想要將“玄武門之變”造成的“逆而篡取”消弭化解,對皇位傳承撥亂反正,告訴天下人“順位繼承”才是道理所在!

  “宗祧承繼”乃是華夏之傳統,“嫡長子繼承制”乃是其最為具現之根基,這一傳統要世世代代的傳承下去。

  “立賢”對于國家的傷害太大,“立長”才是正朔!

  政務決于政事堂、軍事決于軍機處,文臣武將、眾正盈朝,大家一起就能將國家治理得明明白白。

  皇帝是否賢明有什么重要?

  老老實實以嫡長子為儲,安安穩穩順位繼承盡可能減少國家內耗為上!

  然而如今只要涉及“易儲”、“宗祧承繼”等等話題,必然將他這個曾經覬覦儲位、甚至犯下謀逆之罪的親王揪出來,一旦朝局不穩、風向變換,誰知道會否有人跳出來說一句“請誅晉王、以安天下”?

  陛下易儲成功他或許不會有事,可一旦易儲失敗,必然將他牽連在內。

  因為東宮絕對不會允許一個被皇帝屬意為儲君的小皇子安然無恙,而欲打壓小皇子,必然將他李治擺在前邊、殺雞儆猴……

  “不行,我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李治驟然起身,焦躁的說了一句,便吩咐王妃服侍他沐浴更衣,而后不顧春雨紛紛,乘車出門直奔太極宮。

  御書房內,兄弟相見。

  李承乾神情和藹、笑容溫煦,分別落座之后感慨道:“我政務繁忙難以出宮,你沒事就該進宮來陪我坐一坐、聊聊天。你就藩在即,離別之后再見不知何年何月,我心中很是難舍啊。”

  李治相信這不是虛言妄語,由古至今能夠忍受兄弟犯上謀逆的君王,一個都沒有。

  從這一點來說,陛下無愧于“寬厚仁愛”之評語。

  臉上露出感動之色,李治拘謹道:“非是我不愿入宮,實在是以往犯下大錯,唯恐為陛下遭致非議。”

  “誒,過去的事情總是說起作甚?”

  李承乾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你造的是我的反,我都不介意,關旁人何事?人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過去的事情便過去吧,你我手足血脈、不可割舍,各自珍惜才是正途。”

  李治面露愧疚之色,嗟嘆道:“陛下念在手足之情不忍苛責,然微臣鑄下大錯豈能心安理得?聽聞陛下欲對當初東宮六率有功之臣予以敘功、嘉獎,愈發令微臣感到汗顏無地,有功者賞,微臣這個有過者卻并未處罰,如此有損陛下公正英明之聲威。”

  “嗯?”

  李承乾這才有所察覺,我犒賞東宮六率有功之臣與你何干?

  略作思忖,便明白了李治的用意。

  這是害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可以理解。

  雖然他這個皇帝已經公開表明赦免李治、既往不咎,但皇帝也不真是口含天憲、言出法隨,很多時候有礙于朝局之發展也要權衡取舍,說過的話被迫咽回去也是常有的事。

  對他來說可能僅只是君王權威遭受壓迫、威嚴受到損害,但對于李治來說不次于滅頂之災。

  沉吟少頃,李承乾沉聲道:“雉奴放心,我既然赦免你的過錯,無論如何定會庇佑于你。”

  李治苦笑道:“微臣在長安每多一日,心中愧疚便每多一分,惟愿早日離京、出海就藩,去往天南之島封邦建國,篳路襤褸、負罪而行,為大唐經略一塊海外飛地、開疆辟土。”

  李承乾沉默。

  好半晌才看著弟弟的面容,長嘆一聲:“雖說人生無不散之筵席,出海就藩對你也大有好處,但我著實舍不得。當年母后仙去,父皇將你與兕子養育在膝下親自教導,你們則時常去往東宮找我玩耍,我本想著一生一世庇佑你們,卻不想今時今日卻要天各一方。”

  李治垂淚哽噎:“兄長寬厚仁愛,古之賢君所不及,奈何弟弟愚昧無知、行差踏錯,悔恨如毒蛇噬心、痛苦萬分,卻又無自我了斷維護君王之意志,只能出走海外,以余生贖罪。”

  兄弟兩人相顧無言。

  雖然心中各有盤算,但這份手足之情確實很難割舍,想著一旦分別今生再無相見之期,難免唏噓難言,離情別緒各上心頭。

  良久,李承乾才吐出一口氣,緩緩頷首:“即是注定要分別,早一日、遲一日也不打緊,回去準備一下,及早離京吧。”

  “喏。”

  李治應下,離席起身之后跪伏于地,痛哭失聲。

  “多謝陛下愛護,此生此世不忘陛下恩情,縱使身在天南亦當日夜祈禱,惟愿滿天神佛護佑陛下,護佑大唐,護佑蒼生黎庶。”

  李承乾起身上前將他扶起,拍了拍他肩膀:“你我年富力強、各有前程,莫做小兒女之態,只是出海萬里當保重身體,時常有信箋送來一敘別情。”

  頓了一頓,又道:“海外艱苦,不宜孩童生活,不如先將侄子們留在長安繼續學業,待到你在封國穩定下來,他們也學業有成,再去與你團聚,亦能助你一臂之力。”

  李治:“……微臣遵命。”

  是為“質子”?

  還是當真為了孩子著想?

  素來自詡精明的李治一時間居然分不清陛下此舉之用意,但無論如何是不能拒絕的。

  起碼表面上是為了孩子著想,你卻揣測陛下之用意,你想干啥?

  “陛下此舉倒也算是好意,孩子隨著咱們出海確實危險,萬一水土不服染上病疾,當真是束手無策。”

  晉王妃對于將孩子留在長安為質并無太多抵觸,反倒是一旁的宮人劉氏抱著李忠垂淚不止。

  因為李治長子李忠乃劉氏所出……

  李治被劉氏哭得煩躁,卻又不忍苛責,畢竟此番等若生離死別,哪一個母親能無動于衷呢?

  他看著懵懂的兒子,嘆息一聲,固然不舍,卻也無能為力。

  “趕緊準備一下吧,能帶走的都帶走,帶不走的也別不舍,早已離開長安才最為重要。”

  現在的長安城就是一個巨大旋渦,稍有不慎便被吸入其中,脫身不得、粉身碎骨。

  “雉奴要離京出海了?”

  看著急匆匆跑過來報信的晉陽公主,長樂公主愕然,不過聯想到當下太極宮內外的緊張氣氛,旋即釋然。

  雉奴這是怕了啊……

  遂輕嘆一聲,勸慰紅著眼圈的晉陽公主:“既然陛下已經準許雉奴出海就藩、封邦建國,那么此事便不可轉圜,遲早都是要走的……早一些走,未必不是好事。”

  晉陽公主還是忍不住哭起來:“我只是明白這個道理,可從此一別再無相見之日,心中悲傷難忍。”

  長樂公主撫了撫她的鬢角,幽幽一嘆。

  諸兄弟姊妹當中,與雉奴情分最深的大抵便是自幼一起在父皇膝下長大的兕子了,從小到大,兄妹兩個從未長時間分離,即便雉奴成親之后出宮開府,兕子也時常過去竄門。

  她輕聲道:“生于帝王之家,雉奴的下場已經再好不過了,豈能苛求更多?他大業未酬、貶斥海外,心中想來已經沮喪至極,你若再是這般哭哭啼啼豈非令他愈發難過?海外蠻荒之地,從無歸屬,以雉奴之本事想來定能開創一番基業,該予以鼓勵才對。”

  這番話入情入理,晉陽公主連連頷首,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來到書案前:“我這就寫封信給姐夫送去,求他定要好生關照九哥,有了姐夫支持,九哥必然好過一些。”

  長樂公主:“……”

  你當著我的面給我的男人寫信?

  若是不當著我的面,你還指不定做出什么事來!

  “要不要我與你一起署名?”

  “用不著,只要我開口,姐夫定然不會拒絕。”

  “……呵!”

  長樂公主冷笑一聲。

  “呃……”

  晉陽公主似乎這才后知后覺,停筆懸腕,扭回頭看著姐姐露出一個笑容,明眸善睞的樣子。

  “要不姐姐還是一并署名吧?見到姐姐的署名,姐夫肯定用心辦事,絕不會虧待雉奴哥哥。”

  長樂公主似笑非笑的看著小妹妹。

  晉陽公主俏臉騰起兩片紅暈,知道自己故意為之的心思被看透,潔白整齊的貝齒輕咬下唇,嬌哼一聲:“討厭!”

  便再度轉過身去伏案疾書了。

  長樂公主看著小妹纖細優美的背影,心里輕嘆一聲,滿腹愁緒。

  兕子一顆芳心系于二郎身上,長此以往如何是好?

  卻又怪不得二郎,但凡換一個人面對如此青春姣好全不設防的小姨子,怕是早就一口吃下去了……

  但總不能“三姊妹共侍一夫”吧?

  可現在觀小妹的心思早就情根深種、非君不嫁,還能拖到哪一日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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