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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千五六章 戰爭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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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捏住命門,大丈夫自然要能屈能伸,“矢志不渝”看似一個好詞,但是在突厥人看來什么都沒有利益重要,兒子被扣押,根基被威脅,那就老老實實向唐人效忠。

  既然效忠于唐人,與其被逼著沖鋒陷陣、赴湯蹈火,何如自己主動提出任憑驅策?

  結果是注定了的,要替唐人去對沖大食軍隊的進攻,只不過過程不同而已。

  房俊看上去很是滿意阿史那賀魯的態度,笑著道:“在我這里,態度決定一切,任誰說的天花亂墜都沒用,還是要看到底怎么去做。大將軍以往雖然屢屢犯錯,有時甚至糊涂至極,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誰知他日突厥會否再出一個異姓王呢?”

  現如今的突厥,內部大抵分為兩派,甚為割裂。

  一派是被大唐徹徹底底打怕了的,認為大唐軍威鼎盛、不可戰勝,與其雞蛋碰石頭,何如投降大唐成為大唐的一部分,借助大唐國勢耀武揚威、享受榮華富貴?

  不知多少人羨慕早早內附于大唐的阿史那思摩,大唐也真的慷慨,“懷化郡王”之封爵那可是妥妥的異姓王,地位只在一眾皇室親王之下,雖然時不時要去長安給太宗皇帝唱歌跳舞……可那非但不是恥辱,反而是榮幸。

  “天可汗”可不是太宗皇帝閑來無事自封的,而是天下各族衷心敬服、共同推舉。

  另外一派,則是以阿史那賀魯為代表,雖然礙于自身實力不得不暫時臣服于大唐,卻時時刻刻想著復立汗國、甚至取而代之……

  但無論哪一派,無論真心或假意,都需要得到大唐之認可。

  若當真能獲封一個異姓王,阿史那賀魯的地位將直逼阿史那思摩,對于他今后的大業堪稱無比巨大之助力。

  阿史那賀魯滿色潮紅,興奮難抑:“太尉之言,可當真否?”

  房俊道:“在長安之時與陛下商議國策,確實有過此等提議,但你也知道,這可不是容易事。阿史那思摩之所以獲封郡王,所做之貢獻有目共睹,你想達到此等成就,還需更多努力才行,唯有顯耀一時之功勛,才能壓制朝野輿論,掃除障礙。”

  阿史那賀魯將胸脯拍得鐺鐺響:“太尉有何命令,請示下便是!”

  他又不是傻子,房俊又是揭破他反水之心,又是用彌射、步真來施以威壓,又是封官許諾,鋪墊了這么多,自然是有用得著他的地方,且看上去十分危險。

  可事到如今,再大的危險還能大得過被彌射、步真、唐軍三方合攏圍剿?

  再大的危險也有一線生機,否則房俊不會憑白浪費這番力氣。

  可一旦被三方圍剿,卻是十死無生……

  房俊笑呵呵道:“大將軍何必如此?咱們唇齒相依、利益一致,自當攜手并肩、共享富貴,斷無讓大將軍自蹈絕境之道理,不過倒是當真有一件事,非得大將軍去辦才行……”

  另邊廂,阿史那彌射與阿史那步真住在官廨之內,非但未將兩人分開居住,更沒有兵卒監視,仿佛唐人對他們兩個極其信任……

  阿史那步真站在窗前,看著阿史那賀魯帶著隨從親兵大步而出、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他捋著頜下胡須,沉吟著道:“咥運并未跟隨賀魯離開,他當真將咥運交由唐人?該不會真以為咥運去了長安,便妥妥成為大唐官員、從此青云直上榮華富貴了吧?”

  一邊,阿史那彌射坐在火爐旁烤著腿,常年居于塞北,冰天雪地里行軍早就使得兩腿膝蓋患了嚴重的風濕,犯病的時候有如千百只螞蟻在血肉之內鉆行、啃噬筋骨經絡,痛不欲生,唯有溫暖的火焰烘烤,才能稍微緩解病痛。

  聞言,拿起酒囊喝了口酒,哂然道:“賀魯又能怎么辦呢?他只有這么一個兒子,房俊將其捏在手心,便可令賀魯言聽計從、俯首帖耳,從今以后,他也只能是大唐的一條忠犬,翻不出浪花了。”

  阿史那步真轉身回來,坐在火爐另外一側的椅子上,取過一根劈柴丟進火爐,火焰舔舐著劈柴,瞬間火光大盛。

  火光映照他胡子拉碴的臉,滿是陰郁:“賀魯已經被嚇破了膽,咱們怎么辦?”

  之所以對唐人效忠,任憑房俊召之即來,兩人打得主意都是獲得唐人之信任,而后取阿史那賀魯而代之。

  現在賀魯反叛之事被揭露,嚇破了膽,老老實實將兒子奉上作為人質,反倒將突厥領袖的地位坐實了,如此一來,唐人又豈會扶持他們兩個取代賀魯?

  阿史那彌射擰著眉毛,思索良久,沉吟著道:“事情未必這么簡單,賀魯與大食人暗中勾結,可謂證據確鑿,唐人當真還能給予充分信任,任其繼續領袖突厥、坐鎮莫賀城?你要知道,一旦大唐與大食人開戰,莫賀城便成為整個戰線的大后方,庭州、西州能否穩定,甚至可以直接決定此戰之勝敗……唐人豈會這般大度?”

  “可賀魯只有咥運一個兒子,咥運被唐人捏住,他又能翻起什么浪花?就算他日分割西域復立汗國,可沒了兒子,又有什么意義?”

  “賀魯今年也不過四旬出頭,日后廣納美女,焉知不會有子嗣誕生?”

  “若能有子嗣誕生,又豈會至今只有咥運一個兒子?他牙帳之內各族美女數之不盡,日日笙歌夜夜狂歡,卻只有咥運一個兒子,好多年未有所出了。”

  話題又回到原點。

  咥運被唐人捏住,賀魯只能搖尾乞憐、任憑驅策。

  有賀魯在,唐人何必付出他們兩個予以取代?

  多此一舉。

  良久,阿史那彌射道:“既然如此,房俊將吾等召來,就只是為了給賀魯施加一點壓力?”

  阿史那步真也覺得不該如此簡單:“既然還未讓咱們離開,或許還有變數?”

  阿史那彌射沉吟道:“那就等等看。”

  到了傍晚,有人前來相請,說是大帥已經備好酒宴,請兩位赴宴……

  兩人對視一眼,一言不發,前往官署后堂。

  酒過三巡,房俊坦率直言:“不瞞二位,我其實對于賀魯并不放心。”

  彌射與步真對視一眼,皆放下酒杯,卻未接話,恭敬的聽著房俊說話。

  房俊續道:“開春之后,一場大戰勢不可免,對于大唐來說,碎葉城不容有失,否則戰火蔓延整個西域,局勢有可能愈發被動。唐軍驍勇,正面之敵即便數倍于我,亦能戰而勝之,可對于背后之敵,卻難免有心無力。所以,我需要二位能夠鉗制莫賀城,若賀魯老老實實也就罷了,一旦其升起異心,二位當助我迅速平定。”

  這并未出于彌射、步真之預料。

  彌射沉吟著,露出不解之神情:“太尉明鑒,雖然我也不相信賀魯能夠真心實意效忠大唐,可畢竟咥運被送往長安,那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又豈會不顧咥運之生死,貿然反叛大唐?”

  房俊笑道:“按理說是這樣,可畢竟事關重大,我不敢有絲毫冒險,必須預先做好萬全之準備。”

  彌射表示理解:“的確如此,西域之安危,不能系于某個人的忠誠之上,更何況此人還曾數次有過反叛之先例。”

  步真急切道:“太尉放心,只要賀魯稍有異動,吾等必將召集兵馬,將其一舉殲滅!”

  房俊舉杯:“但愿賀魯識時務,若其當真不識抬舉,待將其剿滅之后,我定親自上書陛下,請陛下敕封二位郡王之爵,領袖突厥、鎮守北疆!”

  彌射、步真大喜過望,齊齊起身,舉杯道:“愿為太尉效死!”

  舉杯一飲而盡。

  夜晚,書房內燃起燈燭,亮如白晝。

  祿東贊看著正在輿圖前寫寫畫畫的房俊,好奇問道:“你就篤定賀魯會按照你的計劃行事?萬一其臨陣反水,那可比在莫賀城反叛的危害更大。”

  房俊并未抬頭,讓裴行儉多點了兩根蠟燭,隨意道:“這世上哪有萬全之策?任何事情都有風險,區別只在于概率之多寡,如果某件事成功之概率多達七成,便足以放手一搏。”

  祿東贊蹙眉:“軍國大事,自當慎之又慎,焉能如此行險?”

  他覺得房俊必然還有其他布置,不該這般行險一搏,只是藏著掖著不肯與他說明而已。

  房俊不答,看向肅立一側的薛仁貴:“一旦攻陷可散城,大食軍隊必然陷入潰散,可由可散城至大馬士革六千里,為了防止敵軍聚集展開反擊,只能快馬加鞭一路馳騁,后勤補給必然跟不上,你所要面對的困難幾乎不可預估,可做好心理準備?”

  一旁,祿東贊瞪大眼睛。

  可散城……至大馬士革?!

  唐人打算干什么!

  雖然他知道一旦唐軍在碎葉城一帶獲取勝利之后,必然發動反攻一舉殺入大食國境內,卻從未想過唐軍居然想要打到大馬士革!

  由可散城至大馬士革,幾乎與可散城至長安距離相等,相去何止五千里?

  這是個戰爭狂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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