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都去了,還沒玩命的,那應該已經徹底腐化完了,文死諫,武死戰,歷來如此,所以這次劉備前去本就是最后體面的機會了,如果這次還在玩友軍有難,我臨機決斷,那該清理就得清理了。
這也是陳曦勸了劉備,最后沒勸動,也沒再說什么的原因。
陳曦的好脾氣也是有限的,到現在,也消磨的差不多了,也不想管到底是不是試探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那句話,戰場上你以身殉國了,戰到了最后一刻,那你之前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說是能力,或者方法論的問題,而非是價值觀的問題,還是可以享受身后名的。
畢竟能力問題和路線問題比起來,前者真的不值一提,更何況,人也死了,自是可以給一個體面。
“但是這樣的話,李師……”法正有些擔心的說道,李優雖說有很大的戾氣,但法正還是認李優對于自己當年的教導的。
“文儒的路,我以前覺得偏激了,但現在,我反倒覺得有些事情確實是需要去做的,只是要控制住程度,所以縱然是文儒去處理,我也會加蓋印信。”陳曦帶著幾分復雜,“總之這次之后,一切都會有一個結果,還有孝直記住一句話,集體不是部分的相加,集體是大于部分之和的。”
法正一愣,隨后若有所思。
“其實我感覺有一些事情,你好像想要告訴我,但最后時候又改口了。”法正在斷線之后,最后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你確實是敏銳啊。”陳曦沉吟了兩下說道。
“我給你舉個例子吧,至于你能理解成什么樣,我就不管了,曹司空犯下的罪行,放在他那個級別,其實真要說是罪不至死,至少不應該這樣,對吧。”陳曦帶著幾分平淡說道,“當然這不是以我的道德討論,而是以這個時代,這個社會的大環境進行討論的話,不該如此。”
“是。”法正幾乎不加猶豫的給出了回答。
“但是,現實是曹司空非死不可的,說白了就是徐州萬民的絕望如果沒有一個明確的負責人,那分散的責任就是沒有責任,而如果絕望有了一個清晰的歸因,有了一個具體的承載對象,那情緒,以及因為這份絕望積蓄的能量,就會有一個宣泄口。”陳曦帶著幾分默然開口說道。
法正在瞬息之間懂了很多很多。
“本來徐州萬民的絕望是分散的,是可以歸咎到很多人,以及很多事上面的,進而造成的結果就是大家都有責任,等于大家都沒責任。”陳曦帶著幾分回憶說道,“可從這件事發生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將槍指向了曹孟德,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歸因。”
法正聞言不寒而栗,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本來曹操屠徐州確實是很重的罪行,但也就那回事,在責任整體呈分散的情況下,就算有人能將之歸責到曹操,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直指曹操而去。
“所以文儒不會有事的,他有責任,但這件事最后會是整個組織集團來背,故而也就相當于沒有責任了。”陳曦很是平淡的說道,他原本不想玩這種手段,但魯肅那件事,讓陳曦有些傾向于改革派了。
“好了,你如果還是有所猶豫的話,和玄德公溝通一下吧,這件事,我覺得玄德公的選擇并不算有問題,他已經算是盡善盡美了。”陳曦最后叮囑了兩句,“畢竟對于那些人的善念再消耗下去,我也擔心會出事。”
法正聞言輕嘆了一聲,趙云能攔得住第一次,但絕對攔不住第二次。
“還有孝直,有些事情你是不可以做的。”陳曦很是認真的告誡法正,“元鳳朝會有結束的時候,而你在那個時候甚至都未抵達一個政治家最巔峰的時期,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法正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雖說同樣是元老,但大多數的元老,在元鳳朝之后或是因為年齡,或是因為狀態都會退職,一方面這是給后續官僚體系的退職做準備,另一方面也是減少元老對于國家的影響。
但這些人之中絕對不會包括法正,法正是劉備留給自己兒子的輔政大臣,屬于要資歷,有拉滿的資歷,要能力也有拉滿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法正要是放開手腳,攻擊性在元老系可能都是數一數二的那種。
所以法正在元鳳朝,是不能沾某些東西的。
“好。”法正簡單的回答了一句,然后就斷了信。
陳曦微微晃了晃腦袋,也沒再多言,他知道法正已經聽進去了。
寇封的婚禮場面非常的宏大,但就陳曦的感覺,好像最后也就只是在給他們鞠躬,叩首,然后念完唱詞,皇甫良妙被送回洞房,寇封喝了幾口酒被抬回去之后,這場子就又變成了一群老東西的吹牛打屁的地兒。
寇封一走,皇甫嵩先是作為半個主家,表示各位吃好喝好,有什么招待不足的,記得開口,有什么想吃的,也記得開口,今個吃喝什么的,一定會滿足大家的。
此話在一群老棒子的吆喝聲中過去,然后皇甫嵩就開始了第二波的敬酒,看得出來今天皇甫嵩心情非常好。
“各位,吃好喝好,今天除了是我孫女的喜宴,我皇甫嵩還要宣告一件大事。”皇甫嵩端起酒杯滿面紅光的說道。
“好,大將軍,說說看,是什么大事!”劉備第一個歡呼道,并且開始了鼓掌。
“你來講!”皇甫嵩對著一旁喝酒的阮共說道。
這個時候阮共其實已經很明確的知道自己女兒覺醒了精神天賦,但還是那句話,皇甫家本身就是最合適阮慧慧的家族,再一個,都這個級別了,大家都已經訂好婚了,還能退婚不成?
“嗯嗯,在今天這個黃道吉日,我宣布一下,我女兒,阮慧慧將會在明年五月嫁入皇甫家,到時候大家有時間記得來參加。”阮共也不是那種喜歡廢話的人,上來直接公布了謎底,然后一群人就開始了吆喝,說是要看看未來的新郎和新娘。
只是吆喝了兩下之后,旁邊懂點事的,已經開始告知對方阮共的女兒非常丑,而且是在本地非常有名的那種丑。
皇甫嵩也沒說什么,對著自己的侄孫皇甫叔侯招了招手,本身就被打扮了一番,外加最近經由皇甫嵩專門的磨礪,多少有那么幾分少年英氣的皇甫叔侯就站了上來。
其他人看了看皇甫叔侯,也都點了點頭,雖說沒有什么才名,但畢竟是皇甫嵩的侄孫,而且長的又高又帥,還有幾分關西人的勇武氣度,看起來還是很不錯的。
好吧,也就只是看起來了,實際上沒啥能力,還不如被皇甫嵩認為是廢物的皇甫堅壽和皇甫酈兩兄弟,在皇甫嵩看來,就皇甫叔侯這情況,也就出生在皇甫家,有自己這個頂梁柱在,算是含著金勺子長大的,換個普通人家,這家伙這輩子的極限也就是個四五六百石的縣尉。
怎么說呢,皇甫嵩的眼界確實是有些高了,當然最主要的是,皇甫嵩自己的能力確實是能撐得起自己的官職爵位,所以他看皇甫堅壽和皇甫酈這種靠自己能力,這輩子極限也就是個千石官的廢柴,確實有些無語。
以至于皇甫嵩偶爾都吐槽,虎父犬子,實在是讓人無語什么的。
可實際上,仔細想想,皇甫堅壽和皇甫酈這種不靠父祖,自己就能當到千石官的家伙,放正常時代,絕對屬于人中龍鳳了,甚至是皇甫叔侯這種在皇甫嵩看來純純廢物的家伙,不靠家里人,光憑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就能當上中小縣的縣尉,無論如何都不算是廢物了。
問題在于,皇甫嵩見過的人中龍鳳實在是太多了,在他看來,就算不是陳曦、諸葛亮這種怪物,最起碼也應該是有精神天賦,或者軍團天賦的國之柱梁,再不濟也該有羊衜那種才華吧。
可仔細想想,羊衜這種在皇甫嵩看來路邊一條的家伙,那是真的在父祖英年早逝,只有母親培養的情況下,自己憑本事坐穩兩千石的硬茬了。
只能說,生在皇甫家確實是壓力極大。
哦,順帶一提,皇甫叔侯是具備軍隊指揮能力,現在還不到二十歲,能指揮一兩千人,要說其實已經很不錯了,但在皇甫嵩眼里,也就是路邊的野狗,只能說,皇甫嵩確實是有那么點封建大家長的樣子。
“恭喜恭喜,這侄孫,確實是一表人才。”劉備看著皇甫叔侯,明顯感覺到對方身上有熔煉的痕跡,作為一個尚未二十歲的年輕人,在現在這種大環境下,能有一重熔煉,在劉備看來已經屬于精英了。
實屬是,在普通人家也能熬出頭的精英了。
“當不得夸獎,當不得夸獎。”皇甫嵩摸著胡子笑著說道,“這臭小子瞞著他爹跟著宗正的兒子,還有公孫家的小鬼在里海那邊撒野了幾年,最近才回來,我也才知道這事兒,還行,確實結實!”
“熔煉的是什么天賦,看起來有些像是肌肉防御?還是鋼鐵之軀。”劉備雖說自身的熔煉一般,但他見過的神仙老兵太多了,所以只是簡單的掃了兩眼就確定皇甫叔侯身上的熔煉不是鋼鐵之軀,就是肌肉防御。
“鋼鐵之軀。”皇甫叔侯有些憨厚的笑著說道。
“挺好的,吃了不少苦吧。”劉備看著皇甫叔侯說道,熔煉那條路可不好走,尤其是現在,那是真的要上一線的。
“還好吧。”皇甫叔侯的腦袋里面浮現了一堆自己在爆砍安息賊匪的影像,但最后脫口而出的就這么三個字。
皇甫嵩聞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雖說他覺得這孩子也就是路邊一條,但在這個時候,還是得稱贊一下,畢竟在人前,可以壓一壓,但該認可的還是要認可。
與此同時,阮慧慧則是穿著一身普通的沒有任何繡裝的青衣走了上來,還是那句話,阮慧慧這兒容顏啊,換一身漂亮的衣服,不僅不能增加美感,還會讓人心生厭惡,所以阮慧慧的衣裳,一般都是那種很樸素潔凈,不帶那種錦繡花色的,當然素雅,不代表料子不好,價格不貴。
這套青衣,好歹也是要訂婚宴上穿的,阮共自然也是找了專業人士專門進行了定制,而且衣料也是找貢品級的織女給織造的,老實說,整點帶花色的衣衫對于這些專業人士而言還好對付,這種什么都不加,要的就是素雅純凈,那其實老要命了。
不過一輩子就那么幾次,外加女兒就這么一個,阮共當然是找最專業的給自己女兒去搞了一身。
可就算如此,阮慧慧的面容還是破壞了很大程度的破壞了這一套服裝的美感,最多最多算是融入了衣衫之中,看起來更為和諧一些,不那么刺眼,但對于見慣了美女的在場眾人來說,阮慧慧實在是太丑了。
以至于當阮慧慧出來的時候,除了皇甫嵩還在給其他人介紹,全場的聲音都逐步的散去了。
好在這種情況,阮慧慧早就習慣,而且到了她這個地步,倒也不會將這些東西看的很重,更何況,如果真的要漂亮的話,醫科院那邊可是給介紹過整容美容化妝三件套的。
漢室其實以前沒有整容業,但因為戰場受傷,有些人的傷疤直接在臉上,這種傷勢,對于某些人而言是功勛章,但對另一些人而言屬于讓人煩躁的容顏問題,所以在后面有了多余的資源之后,醫科院這邊也有進行過整容相關的技術開發。
相對而言還算可以,將一些傷疤抹去什么的,難度并不是很大。
順帶一提,搞這個,搞得最好的其實是姬湘,當年郭照身上的那些傷疤就是姬湘一個個幫忙抹掉的。
不過相比于女生要求的高度,普通士卒只是需要大致遮掩一下傷疤,這些搞起來很明顯簡單很多。
也是基于這一套技術,開發出來了所謂的整容,只是這年頭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所以一般不太有人愿意在自己身上動刀,但不太愿意,不代表完全沒有。
而以阮慧慧的情況,真的要去醫科院找人搞整容的話,還是沒啥問題,只是阮慧慧拒絕了,因為在她看來沒有必要,她靠的是腦子,又不是容顏,男的可以做到,她也能做到,何必呢。
所以當阮慧慧走上前來的時候,還是曾經那副丑臉,而皇甫叔侯雖說已經接受了現實,但當看到阮慧慧走上來時,雙眼還是有些不由自主的閃爍,但比其他看到阮慧慧的人強多了。
啊,皇甫叔侯,記住,你不是來娶老婆的,你是來完成家族傳承大業的,伯祖已經盡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不管是父親,還是伯父,亦或者你自己都無法匹配上皇甫家的家業,所以必須只能將希望放在下一代,所以阮慧慧是最為適合的人選,皇甫叔侯,這是你的任務!皇甫叔侯瘋狂的催眠自己,然后在阮慧慧走過來的,盡可能自然的迎了上去。
很多時候,你如果將一件事當做任務,當做工作來做,那反倒會少掉很多的煩惱,畢竟工作和任務就是這么讓人難受,所以就算搞得非常難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皇甫叔侯就是抱著這樣的認知,什么結婚,什么老婆,不,我是懷揣著讓皇甫家延續下去的偉大任務,所以別說阮慧慧丑,就算是犧牲性命,他都是有這個覺悟的。
阮慧慧有些古怪的看著皇甫叔侯,她對于目光其實非常敏銳的,之前她感受到了對方閃躲的目光,但沒想到自己走過來的時候,對方居然還會上前接自己,而且再去看的時候,對方的目光居然變得清澈了起來,甚至還有幾分燃燒的意思,這是什么情況。
好吧,哪怕是以阮慧慧的智慧,都很難想到皇甫叔侯就在這么一點點的距離,完成了殉道者的洗禮,什么愛情,什么老婆,不,我這是為了皇甫家的犧牲,是殉道者的超絕信念。
“難得啊,居然還是個精神天賦擁有者。”荀攸帶著幾分贊嘆說道,“漂亮的皮囊可見的太多了,但有趣的靈魂,高絕的智慧,反倒少之又少,倒也確實是門當戶對,男有容顏,女有才華了。”
荀攸是最有資格說這話的,因為荀家給荀攸當年找的門當戶對的世家大戶小嬌妻,那叫一個漂亮端莊,但荀攸愣是給找了一個小門小戶的妾室,為什么,為的就是那有趣的靈魂。
荀攸此話一出,在場的世家主事人雙眼陡然亮了,甚至出現了幾分后悔沒有發現的嫉妒。
還是那句話,漂亮不漂亮的先丟一旁,對于各大世家而言,家族的延續,遠比所謂的美麗的女人重要,畢竟這世間多得是美麗的女人,只要家族還在,那就又會有源源不斷的美麗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