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往天上看,只見那些個紅色流霞,宛若丹火,開始重重匯聚起來,不過片刻,便形成了一大團覆蓋方圓百里,形似八只老堊虎的淡金色雷云。
白虎金雷!
陳默此時恰好回到了山腳下,和封菱霜站在了一起。
“怎么樣?還行吧?”陳默淡淡道。
封菱霜聞言,點頭道:“嗯……這還差不多。”
“陳默,我殺了你……”
“轟!!”
響亮悲壯的聲音,從山頭上滾落下來,恰好沖進兩人耳中。但那話沒說完,就是一道金雷電落下,隆隆的雷聲旋即將其淹沒。
兩人對視一眼,撇撇嘴,不約而同地聳了聳肩。
陳默眼露憂色,以自己給陳駿的東西,撐過三道白虎金雷恐怕不是什么問題,但看如今情況,這天上的雷電已落下兩道了,那還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
“唉……那就送佛送到西吧。”
他眉頭一皺,額心一道金光旋即飛出,沖向山頂。
經歷了兩道金雷的陳駿,全身衣物已然化為了飛灰,周身鮮血淋漓,顯然受傷不淺。
“轟隆!”金色電光幾乎和雷聲同時出現,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目標直取陳駿。
忽然,一道金光飛來,化作了一慢慢旋轉的九葉蓮花盞,正好懸在了他頭頂之上,將那一道白虎金雷接住。
“嘭!”
頓時,無數混著靈氣的金光,在蓮花盞之中炸開,化成了一股金色的雷電霧氣,朝著陳駿身體內涌去。
陳駿自然而然地呼吸使得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大開,那些金色霧氣化為了澎湃的能量,滲透皮膚,鉆入竅穴化作颶風在經脈中肆虐席卷,最后好似飛流直下一般在氣海之中驀然匯聚突地爆炸。
氣海頓時暴漲,各種的玄氣再如錢塘江潮似的,沖洗全身。他只覺全身汗毛直豎頭發如針尖根根倒立。
這種感覺實在是……爽!!
陳駿忽然明白了陳默的“良苦用心”。
一道又一道的金色雷電打下,陳駿不再慌張。他頭頂蓮花盞,安安靜靜地坐在了地上,任由那其中的能量洗練著自己的身體。
“好就這樣吧,他看起來應該沒什么多大問題了。”陳默說完便向外走去,與此同時,十幾股天階王者的氣息,正向此地靠這……
不久之后,陳駿以八道白虎金雷晉升天階,成為天雷道同輩之中,第三個天階王者。此事一經傳出,頓時引來了外界的嘩然。
天雷道,抱月谷中。
弱夜無風,白月皎潔。銀色的光輝撒下,黑郁色的山谷鍍上了層銀色。此處隸屬天雷道后山,周圍便是松林,植被茂密。
因少有天災,故而此地郁郁蔥蔥,野花灌木遍及山路,風色極美。若說缺點,那倒也是有的,此處靈氣不足,妖獸便也不多,幾乎沒有人會到如此幽曠之地來,更別說是修行的武者。
溪流潺潺,石子鋪就的古溪老松旁,白色巨大磐石之上,身著淺色勁裝的青年,正在打著拳,此人正是陳默。
溪水好似晃動的銀子,河底的鵝卵石逆著光,時光在這里變得慢了不少。
沒有風,沒有催動玄氣,他的衣袂依舊悄然浮動,他的發絲仍然飄逸。一拳一肘,一腿一踢,平凡無奇,一點都不快。
他運行的路線猶如刻刀,將形成的軌跡,深深地暫留在了空中,清晰可辨。
若是仔細聽,便會發現他每次出拳,所停留之處都會發出“咚”的一聲,同時一道微微漣漪會蕩起。
輕微的“咚”聲,像是錘鼓,卻極為有力。
每一聲落在耳中,都會使人產生一種心臟緊縮、瞳孔驟小呼吸暫斷的驚悸感覺。
他就在那里,好像是個平凡的武夫,平凡得你若不可以去看,便會幾乎發現不了他。
“咚,咚,咚,咚……”
所有的招式重復,再重復,終在一遍又一遍后,陳默找到了一種契機,身形驀然轉變。
他腳尖向外一劃自然一跺,馬步成形,穩如泰山。
他雙手如風罷柳,轉而又如輕撫光華的綢緞,左手自然停住,右手瀉下,空間蕩漾,波紋似流水傾瀉而出。
兩手驀然轉成圓,周遭空氣仿佛凝止。
他霍然腰身扭動,一拳尤甚兇虎出籠,從肋下霍然打出。像是剪水,拳頭分開空氣,向前沖去。
一拳打出,自然收手。
“呼……”突然之間,一陣大風刮了起來,將一切吹得搖曳,唯獨陳默挺然而立,八分不動。
他閉目良久,心有思索。
雖然晉升天階已有一段時間,但對天階獨有的玄罡以及天地感受,好似鏡花水月,并不真切。
有時候自己心意所至,便能引動,可刻意去想之時,卻一點效果都沒有,這是種空有一身力量,卻無力使的感覺。
自己剛才那最后一式,本是想引動天地異能,來打出“金剛伏魔”,可結果好似空有一身雄心壯志,最后鎩羽而歸,讓他失落之余,又極為無奈。
一個嘻哈不拘的聲音,此時忽然從他身邊響起。
“兒子啊,你剛晉升天階,這力量掌控不到位也是正常,不急,咱慢慢來。”循著聲音過去,說話的卻是一白袍大叔。
他左邊一堆蟹殼足有兩尺高,右邊是用干凈竹簸箕裝著,用艾葉搓繩捆起來的,小山似的螃蟹。
這大叔抱著壇酒,啃著只湯碗大小的螃蟹,不是陳正陽還能是誰?
只見他手指一彈,蟹殼飛了出去,頓時露出了其中的蟹黃來。這蟹黃塊兒大,完整,顏色橘紅自然,端的是極品。
他輕輕一掰,張嘴就朝上面狠狠地咬了去,頓時那膏脂鮮美的蟹黃,混著那誘人的淡淡艾葉味,充斥在整個口腔,嘴角一絲饞人的汁水躺了下來。
痛飲一口酒,酒香和蟹黃香在口腔中徘徊,旋即這股舒暢的感覺沖進了內府,這時讓他全身毛孔大張開來,那種香氣從中透出,他大呼。
“炎!”
陳默收手上前,一屁股坐在了自家老爹對面,拿過一只沉沉的螃蟹,邊啃邊說道:“嗯!不愧是小媽的手藝,味道真不緒……那老爹你說該怎么辦?”
自陳駿晉升天階之后,他便找了這塊地方進行修煉。有著天階巔峰的老爹指點,自己以往很多修行上難處,也是霍然開朗。
雖說父子兩人好不容易有獨處的機會,但陳默在這禁地中修行,也頗為枯燥。好在兩人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主,又有著小媽精心挑選,用心烹煮的大閘蟹還有美酒,倒也快活的很。
“來!”陳正陽沒回答,而是將酒壇朝陳默拋去。
陳默一愣,這聞味道,定是那樂不思蜀酒無疑啊!
我勒個去,這難道又是最后一壇?
他伸手就要接,就在此時陳正陽的卻拍了過來。
陳默一驚,當即伸手反截了過去。
就在他的手將要碰到酒壇之時,自家老爹的手忽然一轉,一股無形的罡氣,帶著他的手臂轉了起來。
酒壇自然落空,將要墜地時,那道即將消散的罡氣,正好將其從另一邊卷拋而起。遠遠望去,那酒壇就好似活了一般,在父子兩人的交手處,繞了一轉。
陳默眉頭一挑,頓時來了興趣,與自家老爹你來我往了起來。
兩人身子未動,手卻纏斗了起來。一招一式,很平凡,很簡單,但那酒壇此時卻在兩人接觸上方,跳來跳去,來回滾動。
兩手每次相接,便會有一道漣漪蕩開,空氣一陣顫栗。這爆出的罡氣極為強大,莫說是酒壇,就連磐石都會碎裂,然而這酒壇卻是安然無恙地在跳動。
陳默使盡渾身解數,控制玄罡流轉,神念大開的同時,眼睛亦是死死緊盯,額頭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反觀陳正陽,卻是一臉淡然。他出手硬朗,仿佛每每一擊所震蕩出來的罡氣,都會讓酒壇破碎。可結果往往是罡氣貼著酒壇而過,將陳默的正面沖撞過來的罡氣給抵消。
“這份入微的控制力!”
陳默心中驚嘆。自家老爹不愧是天階巔峰的強者,對于玄罡控制,簡直達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比起老爹,自己就像一堆亂飛的雜草,相差甚遠。
“孤陽不長,孤陰不生。天下事物皆有物極必反之理,太荒奔雷道走的是至陽至剛,至暴至烈的路子,你剛猛有余,柔韌不足,過剛易折啊。”
陳默恍然大悟,念頭一轉,手掌一旋,那罡氣便被帶動著纏上了酒壇。
陳正陽收手,眼神滿是笑意,眼角的魚尾紋似乎更重了幾分。
一個大老爺們兒,近二十年未回家,虧欠了兒子這么多年。
他想要補償,卻又無從下手,于是他換了個聰明的辦法。兒子需要什么,那就給什么,只要兒子開心了,滿意了,那自己的愧疚也就會相應減輕了。
現在,他發現他錯了,而且錯的離譜。如今兒子滿意的樣子,非但沒讓他心情輕松一分,內疚又深了不少。
父子相處的這段時間里,兒子除了修行外,根本沒其他心思,這更讓他心口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