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語之中,已經沒再稱呼我們的那位大哥為大皇兄,而直接用了很疏離的“永興帝”,對他的不滿顯而易見。我給自己的親兄長出賣一場,更是灰心,聽蕭寶溶對永興帝這般生疏,反而一陣快意。但另一件事,卻讓我很不痛快。
“三哥,你的意思,魏軍并不怕我們大齊皇族,反而忌憚顧慮著齊國大將蕭彥?難道蕭彥比大齊的帝王還了不起?”
似有水波的鱗光倒映入蕭寶溶的眸底,帶著暮色的薄涼輕輕跳動。許久,他才低聲道:“或許,是。此次見面,他比我七年前奉旨巡邊時見到時更深不可測。父皇對他深為忌憚,臨終還吩咐永興帝防范于他。我真擔心……”
我等著他說完,可他竟沒有說下去,不確定的淡芒在眼底浮沉片刻,他輕輕嘆息一聲,攜我回到艙中,沉著而清朗地吩咐:“開船吧!”
擔心蕭彥有反心么?
我暗自揣奪,見他面色不豫,到底沒和以往那般,死纏著他追問。
任何的斥責和教訓,都不及現實的苦難更容易讓一個人成長。縱然我還和以往那般,披著長發,挽著丫髻,有著俏麗稚嫩的容貌,我終究已不是原來那個任性跋扈到半點不愿為人著想的文墨公主了。
從稚嫩到成熟的過渡,只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我無法回答。
我只會偶然在觸到蕭寶溶惆悵揪痛的眼神時,飛快地別過臉去,裝作沒看見。
而他也更小心地掩飾著,不讓我看到他格外的疼惜和憐愛,分明努力想我恢復成原來那個縱性的公主。
欲顰還笑,咽淚裝歡。我竟在他眼底看到了自己的照影,甚至比我更深沉更痛楚。
那一刻,我很想如以前那般,撲到他的懷里,哭著鼻子告訴他,我恨拓跋軻,我恨吳皇后,我恨不顧手足情誼將我交給敵人的永興帝。
但我終于什么也沒做。
他應該同樣恨著他們。如果他能做到,他一定也會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