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號葉淑嫻的祭日一過,唐安瑞便走馬上任成為唐氏國際的新任副總裁,這副擔子一旦壓下,他便徹底成了大忙人,除了每晚回花園弄睡上一覺,像從前那樣聚在一起圍爐吃飯唱K的日子幾乎是一種奢望。
他太忙了。
學校的功課不能拉下,公司的重要會議也必須出席,每日家屬探望的時間他總是準時陪唐安琪出現在仁德醫院,偶爾還要抽空去仁心醫院看望江振威,或者回江宅陪養父母和江好一起吃一頓晚飯,而剩下的時間則都要用來學習。
他再有天賦也不過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哪怕唐大衛竭力幫襯,唐氏這盤棋對于沒有太多經驗的他來說,應付起來仍舊十分吃力,他必須盡快熟悉和適應起來。
而對于一個擁有在全球擁有138個子公司的超級財團來說,光是了解這些企業近些年的概況現狀和未來走向就需要花費不少時間,更何況他隨時都有可能被要求對這些企業的最新動向作出合理判斷。
唐安琪感到心疼,但在眼下,這卻是唯一能夠安穩住大局的辦法:唐安瑞越勤勉,表現越佳,給董事局和股東的期待越大,他所能得到的支持便越多。
副總裁選舉決議上的反將一軍,看似是唐安琪姐弟占了上風·但內里,卻是暗潮洶涌,不到最后,不辨輸贏。
唐四海費盡千辛萬苦將陸東虎逼離唐氏最賺錢的幾個項目,因為他的突然病倒而又給了對方可趁之機,就算已經不再是名目上的項目主管,但那些得力的干事卻都是陸東虎的人,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重新把那些失去的地盤奪回。
不僅如此,顧平舟那份手寫賬目上查出來的空殼公司,唐大衛循著線索追查下去,得到的卻只是一些人頭帳戶,陸東虎實在太過狡猾這些帳戶遍布全球,真的要逐一清查,不僅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更需要足夠的時間。
唐安琪姐弟現時耗不起,他們急于找到新的突破口找到陸東虎的罪狀,但一時之間,卻又無從下手。
所以境況一下子成了僵局,陸東虎無法撼動唐安瑞的繼承人地位,唐安瑞也找不到證據將陸東虎逐出唐氏,形勢中彌漫著微妙-的平衡像是達成了協議一般,雙方暫時鳴金收兵,都按兵不動,為彼此爭取著休養生息和醞釀的時間。
仁德醫院的重癥監護隔離病房,唐四海的主治醫生拿出幾分檢測報告遞給唐安琪和陸雪琴,“唐先生的各項指標已經趨于穩定,最近幾天偶爾也有清醒狀況,雖然維持的時間短暫但這已經是個好消息,想必再過段時日,清醒的時間會越來越長。”
戴著口罩的臉上只有眼角才能看出帶了幾分笑意“從今天開始,唐先生可以從隔離病房轉出,搬入加護病房,家屬可以前來探視,但最好呆在病房的時間不要太長,以免影響到病人恢復。”
這是個好消息,但同時也意味著唐四海的安全不再像前幾日那樣可靠嚴密,他這次心疾來得突然,羅叔又沒有消息遍尋不著,整件事情蹊蹺萬分可偏偏仁德醫院這方面似乎根本就沒有察覺出唐四海的病情有人為的痕跡,沒有任何證據,唐安琪就算有懷疑也只能先吞下去,慢慢查清。
可她歷經過一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這件事情決非偶然陸雪琴決計脫不了干系,否則前世在她被害之前一直都身體康健的唐四海又豈會無端病倒在這關鍵的時刻?
如今唐四海轉出隔離病房,誰都無法阻止身為妻子的陸雪琴貼身照顧,身邊照顧著他的女人其實卻是最毒的蛇蝎,唐四海的安全實在太沒有保障了。
唐安琪正暗自擔憂,思量該用何種方式防范陸雪琴,走廊深處便傳來女子帶著嗚咽的詢問,“我哥在哪間病房?”
是唐七秀。
上月是她和周哲春結婚二十周年紀念日,難得最近兩個人的感情變好,便決定要來一次環球蜜月旅行,瘋玩一圈直到今天早上才回到S市,沒想到飛機一落地,便聽到唐四海急病入院的消息,她心急如焚,連家都沒回,便直接趕了過來。
唐安琪忙迎了出去,“姑姑,這里!”
唐七秀趴在隔離病房的玻璃上眼淚不止,她向來驕橫慣了,又最是心高氣傲,便是連與周哲春大鬧那次也未曾掉過一滴眼淚,這回卻哭得如同大雨磅礴,兇悍如她,還是第一次在人前流露出這般彷徨害怕的小女兒情態。
周哲春有些心疼,一邊扶住她肩膀,一邊關切問道,“大哥到底是怎么了?”
陸雪琴簡略將經過說了一遍,低聲嘆了口氣,“你和哲春在國外沒法聯絡上,后來四海情況穩定住了,又被關在隔離病房不得探視,你們回來也無濟于事,所以我便沒讓他們打擾你們。”
唐七秀雖然人在國外,但如果真心想要聯絡上她,有的是辦法,若是從前,她是巴不得唐七秀在一旁做她的先鋒官,把她想說但是又不方便說的話嚷嚷得天下皆知,可這半年來,唐七秀的變化太大,對自己沒有從前那樣言聽計從不說,還時不時地替唐安琪這丫頭說話,再加上顧慮唐七秀對董事局施壓,她索性便沒有發出通知。
她頓了頓,“可巧,醫生剛說今天可以搬出隔離病房,你們兩個就回來了呢。”
唐七秀的眼淚一直都沒有止住,“哥的身體一直都不錯,他又注重鍛煉,怎么會突然就……還這樣嚴重!”
她忽然恨恨地跺了跺腳,“安平那小子也真混,前幾天還跟他通過話,也沒聽他說只言半語,等我見了他,還不撕爛了他的嘴,反正留著也沒用。”
唐安琪瞥見陸雪琴眼角的得意,心下微動,“姑姑別生氣了,雖然這幾天醫生都不準咱們進去看爸,但安平也常常來看爸的,許是他以為咱們通知到您了,所以才沒有提。”
她睫毛微閃,“聽說安平的那個游戲公司,最近遇到了點麻煩,他忙得焦頭爛額,還能記掛著爸的病情,已經很不容易了,姑姑就不要再怪他了。”
周安平和同學一起組建的那個游戲公司,開發了好幾款暢銷游戲,本來前景看好,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剛推出的那款游戲一上市就被其他游戲公司起訴抄襲侵權,對方證據確鑿,當即被判了敗訴,在巨額的賠償下,好不容易起來的公司面臨支離破碎的危機。
如果不是在東吳校園里遇到廉永生,唐安琪恐怕也不會知道這消息。周安平性格乖僻,說話出了名的刻薄,本就不擅長這些人情世故,一直都是我行我素的獨行俠,現在面臨公司潰破合伙人之間又互相指責這境地,顯然超出了他的解決能力,偏生他又不愿意求助家人,因此情況越來越糟。
這樣的情況下,他縱然也關心唐四海的安危,但卻沒有辦法思考得更全面,比如陸雪琴跟他說,家里的那些事都已經通知過唐七秀了,他便沒有在電話中提及,每次通話不過是互相報個平安就掛了。
唐七秀這才釋懷,她望著被隔離玻璃后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唐四海,眼中流露出擔憂,“醫院雖然提供二十四小時看護,但就這樣讓醫院全權照顧我總覺得不放心,不然咱們回去商量一下,看看安排個時間表,輪班在這里看護著?”
她想了想說道,“我們家里人多,這樣輪著來也不算辛苦,wp加護病房是個大套間,晚上休息在這里不勉強。”
唐安琪眼睛一亮,唐七秀這主意恰巧能夠安了她剛才的擔憂,她連忙點頭,“我也正是這樣想的呢。”
她拉住唐七秀的手臂,“姑姑在國外有沒有看過新聞?”
周哲春搶先回答,語氣里頗見興奮,“是安瑞的消息嗎?正想著要好好問你呢!我和你姑姑準備回國時在機場看到的消息,當時嚇了我們一跳,沒想到江燦那孩子就是我們的安瑞,你姑姑當時又驚又喜,還在機場當庭哭了起來,害得機場警衛對我好一陣盤問。”
唐七秀睜著雙眼,期待地問道,“果真嗎?”
唐安琪點了點頭,“嗯,是真的。所以光是姑姑和姑父,我和安瑞就有四個人了,輪班當值這主意當真是可行的。”
陸雪琴眉頭幾不可察地一皺,她柔聲說道,“瞧安琪說的,你要上學,安瑞就不說了,聽說最近學校公司兩頭跑,忙得不可開交,哪里有時間再顧及醫院這頭?哲春也有事情要做,倒不如這樣,我反正沒有別的事,平時就還是我在這里守著,你們什么時候得空了,就過來看看,豈不是兩廂便宜?”
她略帶幾分低落地嘆道,“四海他……終究還是我的丈夫啊,我怎么能夠無事就離開,不守著他陪著他呢?”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