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蒼茫,雨打芭蕉,正是雨疏風狂五月暮,黑壓壓的天空讓 人一眼望去好似吞噬人的巨獸。
洛王府的夜晚也是安靜而靜謐的,檐下的燈籠在夜風中來回擺 動,燈光繚繞。
婢女挑了挑蠟燭,張玉倩默念著經文,狀似在念經,實則心中懶 很是起伏不定。
自從聽說一些不可明言的傳聞之后張玉倩一直心中甚是不平,
到現在得到確定的消息,知道愛春竟然有了夢熊之喜,更是有 些意料之外。
“主,奴婢聽說那個愛春現在一直被關著不能出來,您說是 不是王妃在發怒呢,所以這是在懲罰愛春?”
張玉倩看了眼小婢丁兒,“亂說什么,王妃也是你能議論的?
丁兒年紀不大,心里倒是一直想著富貴,跟了張玉倩就一直在想著怎么讓主復寵的事兒,萬一主得不到王爺的寵愛,在 這深深后宅,又有何前途可言!
“奴婢也只是就事論事嘛。現在大家都在說呢。我聽人家議論,都說王妃也是太霸道了些,如果平日大方點兒,咱們王爺怎 么會就找了個王妃身邊人,這不是讓王妃難堪么?”
“現在好了吧,鬧出這么事兒,看王妃得氣壞了呢。我看王妃蟲也沒那么厲害,王爺現在怕是也不再寵著王妃了,男人不都是 這樣嗎?主還年輕貌美,不比那個愛春強?”
小婢極力慫恿張玉倩爭寵,既是為張玉倩著想也是為自己著想張玉倩雖然深深忌憚慕容薇,但是自此事發生到后來一直持著 冷眼旁觀的心態。
她雖然對慕容薇的手段忌憚不已,不敢沖折,但料定王爺做了 的決定,王妃絕不敢反對。
既如此,若能恢復到幾年前,那可是最好不過了。
她也約莫二十歲了,怎么能不著急呢。
小婢說了半晌,也不見張玉倩表態,只得懨懨地下去了。
張玉倩對著燭火出神,心道,我也不跟你爭什么了,我就想有 個孩就好,免得以后老來孤苦,豈不可悲!
若是王爺自己來尋我,難道你還能怪我不成?
這世上男兒但凡有功名的,做官的,就有了娶妾的資格,但凡 此等人,大部分都是三妻四妾。
“慕容薇,你專寵這兩年也是足夠了。”
“蘇姐姐,我先回去了,時候也晚了,沒想到陪姐姐玩牌倒是玩到此時。”柳月望著外面夜雨蒼茫,笑道:“這可是要打傘 了,姐姐莫要相送。”
蘇眉微笑道:“便送你一程。”
說著便是打了傘,送柳月到了院門。
“妹妹不要多想,順其自然就好。”到了門口,蘇眉叮囑了一“我也未曾想些什么。”柳月嘆道:“我還有什么看不開的么遂轉身在貼身丫鬟的陪伴下,沿著石板路轉回隔壁自己的小院對門隔了一片花叢的院里侍妾齊顏和吳蘭正坐在一起玩 牌,旁邊兩個丫鬟陪著我玩。
不多時,便有個丫鬟過來,說道:“柳姨娘從蘇姨娘那出來了齊顏面容清冷,顴骨有些高,顯得十分高傲,此刻更是譏嘲道 :“看來是都坐不住了呢?”
吳蘭笑道:“是啊,不過你可注意了,我這可是要贏你了。”
齊顏趕忙看牌,見是要輸了,惱道:“怎的今日你運氣頗好?
旁邊一個紫衣丫鬟便說道:“大抵是主今日心不在焉吧?”
齊顏挑眉哼了一聲,眼中卻是不滿,“瞧瞧你們個沒出息的,
怎么不學學那個愛春,也爬上主的床去?人家那肚可是厲 害,王爺也沒怎么寵幸她吧,怎么就有喜了?”
吳蘭也道:“說來也怪,王妃也有兩年了,怎的就一直未孕呢,按理說王爺不該讓愛春這個婢女……”
齊顏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以前前王妃朱氏在時,王爺對女人也從未在意過,偶爾也寵幸她們,但是從不會讓她們留下種,事后都是要她們喝下藥汁的。
因為王爺想要王妃生下嫡長。
后來因為朱氏甍逝,又逢戰事,又娶慕容薇,可是這么久專寵慕容薇,也未見她懷孕。
但是怎么王爺沒讓愛春喝藥呢,總不成是如此寵愛她吧?
“奴婢看王妃是不是不能生啊?”旁邊一個小婢大膽說道。
“這也難說,彼時出嫁王妃年紀尚幼,去年趕上守孝不能有孕,到今年偏是又得病了,也說不準。”吳蘭還是很厚道地,這身形健美的女郎嘆道:“也不知愛春那能不能生下來?”
齊顏心中惱恨,她這時候倒不是惱恨慕容薇,慕容薇是王妃,那是名正言順,她們不敢置喙,天知道突然冒出個愛春,竟搶走了王爺的寵愛,先于她人得了嗣!
如此,怎不讓人嫉恨!
“她想要生,王妃能忍嗎?”齊顏冷笑道:“王妃能讓她生下長?咱們且看著。”
吳蘭不以為然:“可是我看王爺是想要著孩的呢。”
齊顏心中惱怒,暗道,倒是要見識見識那個小蹄如何本事。
不提王府諸妾如何想,但是整個王府現在已經議論紛紛了。
便是外面也是傳開了這個消息。
現在沒人再說慕容薇專寵善妒的事兒了,也無人說蕭明睿不能生育的事了,倒是開始討論慕容薇失寵的事情。
慕容家派人來探望慕容薇,慕容薇卻是一如往常,笑語嫣然。
“三妹想開些就好。”嫂云霞見慕容薇似乎無甚哀榮,心中甚是奇怪,她可是比其他人清楚慕容薇跟洛王感情甚好,如今出了事,慕容薇怎么表情如此淡然,仿佛發生的事情跟她無關一樣。
這讓云霞很是有些不安。
“嫂不用擔心。我想得開的。”慕容薇笑了笑:“原是我苛求了,王爺是一家之主,他想要寵愛誰那是他的自由。愛春既然有孕了,也是喜事,王爺當給她個名分。”
云霞愣怔了一下,想到昨日回安郡王府遇到弟弟秦安然,秦安然對洛王的做法很是不忿,要她好好安慰慕容薇。
云霞更是心中苦笑。
自己那傻弟弟暗戀慕容薇,雖然如今成親了,夫妻關系也算不錯,可是顯然還是十分關注慕容薇的動向。
可是這要她如何說起呢?
慕容家雖然也不怎么樂意這事,可是好歹他們不用承受建武帝那邊的壓力了,不然倒要讓人誤解他們慕容家不會教女兒了。
“好在只是個婢女,又是你身邊人,便是做個通房丫頭也可以的。將來生下兒女也是算在你名分上么?妹妹也不要為此跟王爺鬧僵,只要有王爺的寵愛,再有了嗣,便也不用擔心其他了。”
慕容薇仍舊只是笑而不語,送了云霞離開,表情莫測,讓誰也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香桃越瞅越是有點害怕,私下里跟月姑說起:“這可怎么好,我瞧王妃的樣,不知道她會不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月姑蹙眉,想到慕容薇安排她兒水生私下里來相看諸婢,水生看上了綠兒,原是因為綠兒以前就和他相識了,水生從前就喜歡綠兒,月姑既知更是高興,報給慕容薇聽。
慕容薇便是道:“如此我便問問綠兒的意思,如果她愿意,我自然不會虧待。”
如今月姑聽香桃這么說,總覺得慕容薇像是在安排什么事情一般,從這兩天就看到王妃在安排王府諸事,仍然井井有條,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想法。
“王妃她怎么像在安排事情然后打算離開……”
香桃嘀咕著:“不會是這樣吧?”
月姑心中擔心,到了晚上,便跟慕容薇說起。
慕容薇手上有傷,抹了藥之后倒是一兩天功夫就結痂了,只是癢癢的,那種疼中的癢有種化繭成蝶之前最后沖破藩籬的窒悶。
“月姑想多了。”慕容薇淡淡道:“水生也不小了,綠兒也該許配人了。”
自此事發生,慕容薇就對鄭嬤嬤等人存了意見。
讓她悚然的是,鄭嬤嬤等人如此隱瞞著她,竟使得她慕容薇成了聾瞎。
這件事讓慕容薇產生了強烈的不滿和不安全感。
雖然這件事是因為蕭明睿要求,鄭嬤嬤不得不如此,而且她自信鄭嬤嬤不會敢背叛她什么,但是把權力交給一人顯然是十分不智的事情。
鄭嬤嬤雖然處事能干,但就是太能干了,反而有時候自作主張,要是再遇到這種事情,她豈不是成了聾瞎,被人蒙蔽?
因此,她打算讓綠兒和水生成親,以后表面一套班,暗地一套班,打探消息情報的人,也要自己另覓暗線,不能把消息都交給鄭嬤嬤。
自從發生了這件事,慕容薇在其他人眼中越發看不透了。
而鄭嬤嬤幾個也是更不知道主在想什么。
慕容薇也不打算讓她們知道,綠兒她可以信任,月姑和水生她也能信任,此事,也是要慢慢進行了。
慕容薇只是想著將來的事情如何安排,但是這些事情,還要看蕭明睿的態度是怎樣。
若是讓她傷心失望,一切便修談!
即便不讓她失望,她也不能就算了。
如此欺人,是當她慕容薇好欺負的么?
“王妃且看開些……”
月姑話音未落,外面小太監張得冒著大雨趕回了京城。
“王爺送了信回來。”綠兒在廊下接了信,臉色很是復雜,但又希望這信里能說些王妃喜歡聽的話,這樣也好教王妃不那么傷心。
“張得冒雨回來的?”慕容薇挑眉道,看著那封用油紙包裹著一直未濕的信,點了點頭:“讓他下去沐浴更衣,再喝些姜湯,一會來見我。”
說罷,也不去拆信,只是望著信封上清俊的字體,半晌出神。
月姑在邊上欲言又止。
外面雨聲嘩嘩,從滴水檐不斷墜落,沿著院中的水道流進地下暗道,屋中唯有淡淡的花香,安靜之極。
慕容薇沉默許久,才拆開那信。
看完信,她拿起信紙在蠟燭上點著了。
月姑愕然。
慕容薇的神情在燈光下明滅不定。
綠兒忙拿了個盆兒來,看慕容薇把紙扔進去,燒成灰燼。
慕容薇閉目養神。
張得洗浴之后喝了姜湯,就緊趕緊地來回話了。
“奴婢給王妃請安了,王爺說讓奴婢給您帶話。”
“說什么?”
“王爺說因為事務繁忙,暫不得歸京,但請王妃主持王府中事,等王爺回來再議。”
慕容薇嘴角掛起一絲嘲諷的笑:“就這些了?”
張得戰戰兢兢:“王爺還說,萬請王妃保重身體,諸事都等王爺回來再說。”
“哼。”
慕容薇眼中波光流轉,想了想道:“行了,你下去吧。”
月姑看向慕容薇。
“我困倦了。”
慕容薇也不說什么別的,便自顧自上塌安睡。
丫鬟們面面相覷,王爺到底給王妃寫了什么啊?
現在的一切讓她們很是擔憂驚慌不安,也生怕發生什么讓她們無法掌控的事情。
屋中燈火暗了下去。
慕容薇躺在床/上,卻是沒有睡著,瞪著杏眼望著帷幔上盤龍鳳的織錦花樣,并蒂蓮,如意等花樣。
蕭明睿信上也沒有解釋愛春的事情,只是安撫她,說是讓她相信他的感情,他仍然對她忠貞不渝,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聽到這話,慕容薇就有種想笑的沖動。
忠貞不渝,這還叫忠貞不渝嗎?
她表面上看著無事了,實際上心中還是堆著一團火。
只是被自己壓抑著,若不是為了等他的解釋,她何必還留在這里?
慕容薇心中憤懣,起身站在窗口聽雨,喃喃道:“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一晌貪歡……”
她自言自語起來:“,起身我也是一個過客呢。這里,終究是不屬于我的世界么?”
雨落無聲,沒有人能給她解答。
慕容薇想到自己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事情,一時間便真是有些似夢非夢之感。
她來到這個世界,是一個過客還是一個參與發生一切的人呢?
這世界上,究竟她的命運會怎樣?
慕容薇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個謝茗煙,那個被蕭明睿關起來的女人。
她現在如何了?
她想起謝茗煙說,你以后不得好死,現在慕容薇竟是有些茫然。
這一夜,終究無法安眠。
王府清冷而又熱鬧。
蕭明宸來過,又走了。
走的時候嘆息了幾聲,心道:看來嫂的樣總覺得不對勁呢,難道嫂是要跟二哥斷交不成?
又想此事荒謬。
但是他是知道的,當初二嫂都能不答應二哥的求婚,這個女很是奇特,他真的不能知曉到底未來會是如何。
齊王府清客聚集,齊王搖著折扇,輕裘緩帶,看起來翩翩然,風度絕佳,此刻也是淡淡地說:“呵,也是要恭喜二弟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個嗣了。”
清客議論道:“如此,謠言不攻自破。”
齊王笑道:“二 弟家的家事總是熱鬧得很。呵呵,倒是這回不知道二弟回來,如何面對那位弟妹呢?聽聞二弟妹專寵善妒,如今豈不是要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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