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耀謙輕瞥她一眼,不滿她的態度。她還嫌他在這了?背轉身往前走,道:“我想跟你談談素心的病。”
素言嗯了一聲,跟上他,問:“太醫怎么說?”
費耀謙沒回答,而是反問:“你覺得呢?”那眼神銳利,雪亮無比。
素言怔了怔,道:“我覺得,是心病。”
費耀謙點頭:“不錯,太醫開藥,只能調養素心的身體。”
素言沉默下去。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真的聽太醫下了判斷,還是覺得失望。兩個人都沒說話,一路踏著雪,沿著昔日的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
腳下的雪咯吱咯吱作響,銀白的月光將雪色照得亮如白晝,費耀謙能聽見身后素言細微的碎步。溫馨的場景驀然涌現,仿佛貪玩的年紀,他在前面,后面跟著耀宗……
咯吱咯吱的積雪,夾雜著北風呼嘯的聲音,枯枝上的積雪簌簌的聲音,構成冬日里和諧的獨有的音樂。
這月色太好,像是一只溫柔的手在心上撩撥,費耀謙伸出手,在嘴前呵氣溫暖著,回頭看時,素言的手規規矩矩的抄在袖子里。
他停下步子,等她跟上來。她穿的這么單薄!
費耀謙伸手往她肩上輕按,試探衣衫的厚薄。
素言瑟縮了一下,忍住了退開的沖動。可是她那一瞬間戒備,灼傷了費耀謙。他訕訕的收回手,若無其事的問素言:“怎么就瘦下來了?”真難想像,從前她胖的像頭熊。不過如今雖瘦,卻并不是那種見骨的瘦。衣衫下的肌膚,似乎很有觸感。
素言怔了下,眼睛直視著前路上的白雪,道:“少食、多動,保持好心情。”
費耀謙覺得這回答簡直匪夷所思。他很奇怪為什么她想瘦,也奇怪她怎么就瘦的這么快。看一眼她那煞有介事的樣子,不相信的問:“這么簡單?”
“是啊,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肯努力,想做的事情大部分都能做成。”
費耀謙呵笑了一聲,沒反駁她。她的話很有道理,如果不是用在他身上。
素言想到了素心,道:“素心……她似乎很喜歡你。”
費耀謙奇怪的看一眼素言,道:“她是我妹妹。”喜歡?確切的說應該她是依賴自己吧。
素言笑笑,加重強調道:“是,是妹妹。”妹妹?他說的真大言不慚。他對素心都要比對素言更好些,難道在他心目中,妻子倒不如小姨子親近嗎?
現在她是素言,略微有些拈酸是正常的吧?
費耀謙想起了什么,解釋著:“素心一直都很乖巧,讓人憐愛……這次有了心病,更顯得脆弱。以后我會多來看她……”
素言頗為驚詫,可還是說:“這次,很謝謝你。”
她怕他多想,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他對素心,似乎真的有一種兄長對妹妹般的關懷和愛護。也許,在柔弱的女人面前,男人都愿意做出保護的姿態。
費耀謙笑一聲,道:“謝什么?你不往外推我就好?”
素言微窘:“我哪敢?”
她不敢?口是心非的女人。費耀謙故意問:“難道是求之不得?”
素言臉微微燙了一下,很快就被冷風帶走,鼓起勇氣道:“是。”
換費耀謙怔了,隨口就問:“為什么?”隨即自嘲:這還用問嗎?自然是以愛為名,滿足她自私的心思。他忽然覺得自己很荒謬。明明知道答案,卻還是要問,為的就是讓她再次傷害自己是嗎?
軟弱的,不是素心那樣的女子,而是他這個沒有是非觀念,永遠只會對惡人仁慈的男人。
銀白的月色籠罩著這兩個人,襯的眼前的費耀謙無比的溫柔。沒有嫌惡和憎恨的眼神,這讓素言破天荒的柔軟。她無意識的叫著他的名字:“費耀謙——”
“什么?”這是第二次聽她叫自己全名,莫名其妙的感覺讓他忘記了去苛責她的失禮。
素言迎著他探詢的眼神,道:“呃——”
她想說,能不能兩個人友好相處,可以沒有愛,但可以有朋友之間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冷風吹來,素言卻率先清醒了。她這樣做,有與虎謀皮之嫌。
挪開眼神,素言道:“我聽說耀宗要成親了。”
“你有好人選?”她怎么關注起耀宗的婚事了?
素言搖搖頭,說:“我是覺得,婚嫁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雖然,有時候不得不聯姻,但是,費家有你一個就夠了,可不可以,他的婚姻由他自己做主?”
費耀謙的臉色很平靜,素言卻知道這觸及了他的底線,在他發作說出難聽的話之前,搶先一步挽住了費耀謙的胳膊:“你別生氣,我不是你想的意思。”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素言急切的搖晃著他的胳膊,哀懇的道:“你聽我說,我不是要擅管你的事。你要做什么,一定有你的道理,可是,也許因為一念之仁就成全了他們的幸福呢?”
這樣發自于天然的嬌語輕嗔,讓費耀謙忍住了氣,他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后,一針見血的問:“耀宗跟你說了些什么?”
素言噤聲,半晌才道:“不是,我是,為了素心。”
費耀謙沒好氣的道:“素心又怎么樣?”
素言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費耀謙的臉色,試探著說道:“耀宗喜歡素心,不是嗎?”
費耀謙沉了臉,道:“耀謙不能娶她。”
素言急著打斷費耀謙:“素心會好起來的。你也說,她很乖巧可愛……”
費耀謙推開素言的手,道:“那也不行,你別白費心思了。”
素言有些失望,低語道:“有情人終成眷屬,難道不是你樂見的嗎?干嗎非要把兩個根本不認識的男女強迫的捏合在一起?那樣會有幸福嗎?夫妻之間,要過一輩子,那么長,怎么能夠在痛苦中過一輩子?”
素言的語調十分惆悵,配合著落寞的神情,讓人不忍,可是費耀謙卻沒忽略掉她語氣中的不遜。壓抑著心軟,他以攻為守道:“你是在抱怨我們不夠幸福,只是一對怨偶了?”
素言本想開句玩笑,卻驀的想起了什么,臉上飛起一抹紅霞。
我知道都是月亮惹的禍,那樣的月色太美麗太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