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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優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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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兇”。

  這幾句話出自《荀子天論》。

  其大致意思是——自然規律自有其運行法則,不會因為堯這樣的圣君而存在,也不會因為桀這樣的暴君而消失。

  人們順應規律去治理就能獲得吉祥,違背規律行事就會遭遇兇險。

  在我們長達五千年的歷史長河中,這番話的道理已經反復得到了驗證,哪怕時至今日也依舊是不可動搖的鐵律,不可謂不是經驗之說,至理名言。

  就像當下,對于日本的經濟寒冬也一樣適用。

  是的,日本的經濟周期已經開啟了明顯的下行趨勢,日本的高端消費市場整體環境正面臨著嚴峻挑戰,這就如同“天行有常”所描述的客觀規律一樣。

  具體到餐飲行業,絕大多數的企業都會變得生意冷清,門可羅雀,甚至倒閉關店。

  這就是來自于天道的懲罰,絕不會隨單個品牌,單個店鋪的意志而改變。

  然而,卻也不排除有些極個別的餐廳能夠逆勢興旺,穿越周期,成為絕無僅有的幸運者。

  為什么?

  這不是好運氣,更不是不講理。

  之所以如此,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老板的應對方式和決策能力,也就是“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兇”。

  說白了,任何規則都不是絕對的,規律不變,條件不變,但成敗在“應”。

  只要應對方式足夠明智,舉措得當,再糟糕的情況下也有化險為夷,逢兇化吉的可能。

  1990年11月28日,傍晚七點,東京銀座。

  幾乎下了一天雨的確已經停了,但雨后愈演愈烈的寒風卻一點也不溫柔。

  它卷著枯葉和水汽掠過大街小巷,把每一個敢于走上街頭的人吹得瑟瑟發抖。

  如此糟糕的天氣下,就連每天習慣了下班喝一杯的社畜們,都打消了去居酒屋喝一杯的念想。

  街上幾乎每個人都在縮著脖子,裹著大衣,無比急切的想要回到溫暖家里。

  按理說,這一天,對于東京餐飲業和娛樂業,肯定是相當蕭條的日子,能有幾個客人上門就不錯了,根本沒得挑。

  然而銀座二丁目七番七號的“金玉滿堂”飯莊,卻是個與眾不同的特殊存在。

  實際上哪怕此時此刻,這家店門前依舊熱鬧得要命。

  非但看不到其他餐飲同行那門口羅雀,經營慘淡的樣子,反而門前的客人多得排起了繞著街角的長隊。

  無論身穿定制西裝的企業高管,談吐不俗的藝術家,還是那些穿著時髦的女郎,又或是佩戴名貴珠寶的太太,有一個算一個,都裹著他們的大衣和外套,在小刀子一樣的寒風里耐心等候。

  偶爾還能從排隊的人群里發現一些小有名氣的模特或者藝人面孔。

  可想而知,這樣的場面看上去有多么的反常。

  以至于從這里經過的路人,幾乎每一個都忍不住要駐足觀望,感慨一番。

  當然,那些頭一次專程來這里吃飯的人,差不多也會是同樣的震驚反應。

  這不,此時從銀座三丁目步行過來的一行人就是這樣。

  “這地方怎么這么多人?”

  “是啊,剛才路過的幾家餐廳幾乎都沒客人,這兒怎么還得排隊?”

  “難道這就是我們要去的餐廳嗎?”

  “不會吧,看這排隊的規模也太夸張了,如果我們沒有預約的話,想要進去吃飯不知要等多久……”

  做交談的兩人,一個是橋本商事的社長橋本正雄,另一個是小林食品機械的社長小林健一。

  他們都是望月洋子過去經營花海夜總會時,經常光顧的老客人。

  今天其實是受到她的邀請,專門為了給她撐場面,才來關照“牡丹俱樂部”的生意的。

  而按照銀座的規矩,在去俱樂部之前,如果時間尚早,客人和女公關還可以先一起吃頓飯,這也是客人的福利。

  所以今天他們到達銀座,和望月洋子以及千惠美碰面之后,才會在初識的媽媽桑千惠美的推薦下,結伴先來到這里。

  可不成想,他們才剛剛走過街角,就被這意想不到的夸張場面嚇了一跳。

  “媽媽桑,我們要不要換一家店?”

  其實還別說兩位社長了,眺望著遠處的排隊盛況,毫無心理準備的望月洋子同樣頗感意外。

  這話就是她悄聲問千惠美的。

  望月洋子也沒想到銀座竟然出現了這樣一家生意好成這樣的中餐廳。

  在她過去的印象里,銀座最受歡迎的餐廳,除了和食就是西餐廳,哪兒有中餐廳啊。

  所以吃驚之余,她不免也懷疑這家餐廳的水平是否真的那么好,以及擔心起排隊時間過長的問題。

  兩位社長都是沖她來的,雖然帶他們用餐的地方越出名越好,但如果遇到餐廳名不符實,以及沒位子的情況,那可就弄巧成拙,讓人掃興了。

  然而她的憂慮對于千惠美而言,顯然是杞人憂天了。

  千惠美非但并不在意,反而胸有成竹,笑著對她做出了保證。

  “沒問題的,放心好了。雖然沒有提前預約,但這家餐廳一定會賣我一點面子的。肯定不會讓我們久候。”

  這還不算,千惠美轉頭還對兩位社長做出相應的解釋,“橋本社長、小林社長,您二位有所不知,這兒的華夏宮庭菜是全東京最正宗的,廚師都是從華夏的京城請來的,菜單也是嚴格按照清皇室的宮廷膳單制定的。所以原本口碑就很好,聽說一天一桌能翻九次臺。再加上這家店昨天又被登上報紙了,經過媒體調查,說這家店已經被確認為目前東京生意最紅火的餐廳,這樣一來,由于媒體的力量,這家店的生意現在就更好了。看樣子,怕是應該有不少人出于好奇心,被這篇報道吸引,今天特意慕名來品嘗呢。”

  這幾句話那是相當給力。

  不但成功打消了其他人對于餐廳水準,等候時間過長的顧慮,而且還進一步提升了兩位社長對這家店的興趣。

  “原來是這樣,那這么說的話,我們今天是要去東京最出名的中餐廳用餐了?真是有點期待呢。說實話,我雖然吃過不少次中餐,但還真沒吃過真正的宮廷料理。”

  “嗯,現在的店還能生意這么好,那肯定有過人之處啊。托媽媽桑的福,看來我們今天要大開眼界,好好品嘗一番了。”

  無論橋本社長還是小林社長,都笑呵呵的點點頭,一副有了意外收獲的樣子。

  對此,千惠美索性趁熱打鐵,投其所好,又故意把話題往橋本和小林這個年紀的人最關心的養生問題上扯。

  她以精湛的口才,為兩位社長介紹起“金玉滿堂”獨有的御田胭脂米和宮廷油雞這樣的華夏珍稀食材,吹噓對身體的滋補好處。

  就這樣,她撩撥得兩位社長對“金玉滿堂”的好奇心和“宮廷菜”的期待感越來越強。

  不得不說,別看年齡上千惠美比望月洋子小五歲。

  但她畢竟是銀座的媽媽桑之一,早已經歷練出了超越年齡的從容和手腕。

  就剛才的這番表現,讓比她年長幾歲,身為行業前輩的望月洋子看在眼里,也不禁暗暗點頭,得給出八十五分以上的高分。

  就這樣,閑談信步之間,幾個人很快就來到排著大隊的店門前。

  此時,他們已經能清晰的看到等候區里,不時有人湊上前詢問手里攥著厚厚的預約本,負責登記領號的服務員。

  “請問今晚還有空位嗎?我們愿意等。”

  服務員卻總是無奈搖頭。

  “實在抱歉,今天實在人多。客人,如果您要登記等待的話,樂觀預計,也許要排隊一個小時以上。鑒于今天的天氣情況不佳,還請您做慎重考慮。”

  有位穿貂皮大衣的時髦女郎似乎已經等了許久,竟然忍不住公開發起牢騷。

  “我說,你們這兒的座位也太難訂了吧?我可是兩周前打的電話,完全按照你們要求做的,居然說也沒有位置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需要提前多久打電話,才能訂到位子?”

  她的話還引起了另一位戴金絲眼鏡的女人共鳴,看著像是一位律師。

  “可不是嘛!想要在這里吃頓飯,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尤其現在報紙這么一報道,全東京的人,誰不想來‘金玉滿堂’嘗嘗鮮?我怕以后訂位還會更難呢……”

  就這樣,一發不可收拾,隨后引來了越來越排隊客人的附和。

  有人說剛才見到有知名電影導演也來排隊了。

  有人說聽說政界要員也打算這兒品嘗。

  還有人說有大使館的外國人也跑來湊熱鬧……

  一時間,門口等候區的議論不斷,但卻滿是對“金玉滿堂”的追捧。

  如此也就越發顯得今天誰要是能夠免于排隊之苦,直接進入餐廳用餐,那是相當有牌面的一件事了。

  那么接下來千惠美他們一行人順利進門了嗎?

  不得不說,千惠美還真沒吹牛,居然說到做到,馬到功成。

  在所有人的眼中,身穿金色和服的千惠美,只是淡然走到門口服務員的面前,從皮包里掏出一張名片亮了一亮,就順利獲得了進入準許。

  “千惠美小姐,感謝您的蒞臨,您的預約沒問題,請幾位上樓吧。”

  隨后千惠美陪同其他的人,就在眾多羨慕的眼光里,走上了通往餐廳的樓梯。

  這一來,不但兩位社長滿心愉悅,一下子體會到了特殊的存在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就是望月洋子剛才懸著的心,也徹底放了下來,甚至同樣感到了顏面有光。

  要知道,在銀座從事這個行業,要想混得好,最大秘訣,就是務必要做讓客人高興的事兒,最好讓客人再找到一點戀愛的感覺。

  因為只有這樣,客人才會愿意捧場,為你大把花錢,才會被迷得神魂顛倒。

  而無論是從生意的角度出發,還是曖昧的角度出發,讓客人高興的原理其實是一樣。那就是絕對不能“一視同仁”,而是要讓對方體驗到那種他是“獨一無二”的感覺。

  今天千惠美帶他們一行人,毫無阻礙的進入餐廳的事情就達成了這樣的一種效果。

  說起來只是彰顯出了一點免于排隊的特權,好像事情不大。

  但卻讓他們所有人的虛榮心在門外那些需要排隊的客人面前得到了滿足,感受到了優越感。

  這一手造成的良好效果,絕對頂得上反復吹捧一百句的威力。

  即使今天的菜肴差強人意,就從沒有排隊這件事,都足夠讓兩位社長心甘情愿為這頓飯花大錢的了。

  只是話說回來了,因為事情進行的太順利,望月洋子越琢磨越覺得不尋常。

  她忍不住故意落下幾步,湊到千惠美的身邊問,“我們不是沒有預約嗎?怎么對方又會那么說呢?”

  卻沒想到千惠美不說還好,一說反而讓這件事的背景顯得更神秘了。

  “對方的話不用在意,他之所以那么說,是給那些排隊的人聽的。總不能明目張膽的給我們行方便,縱容我們插隊啊?那樣的話,其他的客人肯定會計較的。”

  “原來是這樣,沒想到媽媽桑居然和這家餐廳的人這么熟,這可太好了。”

  “那倒也不是,門口的人我不認識,不過他認識我們俱樂部的名片就行了。這么說好了,不管是我還是你,無論什么時候來這里,只要能拿出咱們俱樂部的名片就管用,門口的人都會這樣給予特別關照的。”

  “這又是為什么呢?難道媽媽桑的‘牡丹’在銀座居然這么有名嗎?”

  “當然不是啦,真正的原因,其實是因為我們俱樂部是屬于赤霞系的成員之一啦。其實是赤霞俱樂部和這家餐廳有特別的合作關系,我們才會跟著一起沾光。”

  跟著她還壓低聲音小聲說,“你知道我們俱樂部的人,私下里把這家中餐廳叫做什么嗎?”

  “什么?”

  “赤霞俱樂部的分店。”

  “啊,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嘍,作為赤霞系的成員,從赤霞以下,每個俱樂部的每一個人在這里都會得到特別的關照。我們大家在這里,就像到了赤霞俱樂部一樣的自在。而且除了不用排隊之外,在這里,大家還有很多其他的方便呢。”

  “其他的方便?”

  望月洋子是真心想知道答案,而且她此時心里,還冒出了許多問題想問。

  比如赤霞系是什么?

怎么搞得跟雅庫扎似的  到底有多少成員?

  再比如,憑什么門口的人只憑一張名片就能確認身份?

  要是有人渾水摸魚又該怎么辦?

  但可惜現在實在不具備詳細討論這些話題條件。

  樓梯的距離并不算長,此時走在前面兩位社長已經在店門口等候了。

  所以爬上樓梯之后,她們只能中斷交流,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需要她們陪伴的兩位社長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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