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妤記 諸葛不遜和薄鳶郡主要舉行大婚儀式的消息傳出,很快就淹沒了之前關于花子妤會成為諸葛家媳婦的流言。
不過好事之人還是在猜測,為何兩家會這么急匆匆地辦婚事,畢竟之前諸葛家是答應了薄侯,等薄鳶郡主十八歲之后再迎娶入門。會不會是因為花子妤,兩家怕事情有變,所以才提前讓諸葛不遜和薄鳶郡主成親?
但這樣一來,“花子妤”三個字反而更加成為了街頭巷尾議論的焦點。甚至有人認為,諸葛家和薄侯之所以提前婚期,有很大的一個可能是為了給花子妤辟謠。
正是因著傳言紛紛,花家班接到邀請花子妤出堂會演出的帖子猶如雪片般,已經在外院管事那里堆成了小山。花夷干脆命胡管事從中挑出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一一按照等級來安排回復。而其余商賈富豪等的邀請則一律回絕了。
物以稀為貴,越是將姿態擺得高高的,花子妤出堂會的例銀就越翻越高,一場演出下來單是給戲班付的例銀就是三百兩,還不包括給花子妤的打賞。
在梨園圈兒摸爬滾打十來年,花夷早就深諳此道。只有名伶,才能擺出這樣“譜”而他得到的指示也是,一定要將花子妤捧成“名伶”
雖然花夷有些不明白,既然“五爺”要捧花子妤,那肯定是為了某種目的的。可花子妤秀女落選,那就肯定不是單純的“女愛”可以解釋的了。但既然是“五爺”的吩咐,身為戲班班主的他肯定要照辦。
連帶花子紓,花夷也給朝元打了招呼,以后有演出都讓子紓一并登臺。這樣下去,很快花子紓也會在武生行當名聲鵲起。
演出安排的滿滿的,這讓花子妤根本無暇顧及外間關于她的傳言。花夷將她保護的極好,每次演出都是八個護衛跟隨,進了客人的宅院就謝絕外客。登臺獻演之后,再直接登上車攆回到戲班,連妝都不在外面卸。這樣一來,就避免了子妤和外人接觸,也避免了有人沖撞到子妤,更避免了子妤私下的樣子被客人看到。
子妤覺得花夷若是身在現代,一定是個極好的經紀人才對。舞臺上的光鮮亮麗都是虛幻的,其實明星下來和普通人沒有什么區別。所以要盡量保護明星私下的樣子不被粉絲們看到,這樣的距離感才最能讓明星得利。
這段時間連番的演出,倒是讓花子妤積累了許多的經驗。唱詞的精準,動作的磨合,都讓她下一次的獻演愈發成熟,愈發地精彩絕倫。
忙碌的生活之余,子妤和唐虞會在他沐休的時候見見面。郎情妾意自不必說,兩人也極有默契地偶爾讓戲班其他人看到,好潛移默化地讓他們接受兩人將來會在一起的事實 而這段時間中,青歌兒的病情似乎也有了些好轉。
有時候看到子妤在院中練功,她竟會跟著哼唱兩句,雖然有些不成調,可眼神中流露出的思索卻是一個極大的進步。
每三日,花夷會讓子妤休息一天。所以子妤并未早起,而是懶懶地睡到了臨近午時才精神爽爽地起床來,梳洗一番,才取了自己默寫的《詩經》在手,到海棠院里一邊翻看,一邊斟酌著諸葛不遜和薄鳶郡主大婚時,自己獻演哪一出新戲比較好。
想起那天諸葛不遜曾經吟誦的《桃夭》,子妤看了看覺得有些過于短了,只唱著一首未免有些單薄,正苦惱著,卻看到青歌兒從旁邊的屋子里出來。
“師姐,你也出來透透氣嗎?”因為知道尚嬤嬤這個時候肯定去端她們三個人午飯了,青歌兒也沒人陪著,子妤便極為自然的和她打了聲招呼。
一身薄衣的青歌兒被院中一縷秋風吹過身子,不由得雙手抱臂,只抬眼看著花子妤,并未說話。
自打青歌兒搬入海棠院,犯病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有時候甚至兩三天都不會發作,只靜靜地呆在一旁,要么躲在屋子里睡覺,要么坐在門口發呆,要么看著花子妤練功唱戲出神 鬧不準青歌兒是否恢復了一點點神智,平日里有尚嬤嬤負責照看青歌兒,子妤每次看到她都只是打過招呼便不再理會,自顧自地該做什么事兒就做什么事兒。
可這時候青歌兒衣著單薄的站在院子里吹著冷風,子妤想了想,便放下手中書,起身來走到了她的面前。
“師姐,你穿的這么少,站在院子里吹風可不好。秋天雖然不算冷,可秋風傷身,我陪你進屋找件衣裳披了再出來,好嗎?”
雖然是問話,但子妤看著青歌兒一臉呆滯不知所措的模樣,直接將她的手臂挽起,扶了回屋子。
看了一眼屋角邊的箱籠,半開著,衣服都皺皺的堆在一起,顯然從未整理過,子妤嘆了口氣,對青歌兒道:“你稍等,我找一下。”說著,放開了青歌兒讓她自個兒站在一邊,便埋頭打開箱籠,想要找件稍微有些厚度的秋衫出來。
可一個箱子翻遍了,子妤除了輕薄的夏裳,其余一件合適的都沒有,不由得蹙了蹙眉。
此時已是初秋,按戲班的規矩,弟子們有四季常服各兩套,每三年做一次新衣。這還只是五等以下的弟子慣例。像青歌兒這樣的二等弟子,只要手里有銀子,隨時可以請外頭的裁縫師傅進戲班來,量體裁衣,想做多少衣裳都隨自己。
青歌兒做二等弟子已久,衣裳肯定少不了。可為什么只一個箱籠搬過來呢?
子妤回頭看了看青歌兒,發現她只是呆呆地望著自己毫無表情,知道問她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走過去,拉了她的臂膀:“這兒沒有合適的衣裳,走吧,去我屋里,找一件先應應急,等會兒尚嬤嬤回來我會幫你問問她的。”
說著,又帶了青歌兒去自己的屋子。子妤果然找出一件青布披風出來,雖然樣式簡單,但勝在布料密實,絕不透風,這等秋風朔朔的日子倒是極為合適的。
親手替青歌兒系上披風的肩帶,子妤又替她理了理穿在里面的薄衫,看著差不多了,才又帶了她來到院子,讓她端坐在西府海棠書邊的石桌上,便不再理會,也自顧拿著《詩經》看了起來。
正閑著,院門響了,子妤一聽是止卿子在喊門,趕忙過去開門迎客。
看到青歌兒也在一旁端坐著,止卿蹙了蹙眉,并未多加理會。倒是青歌兒看到一身竹青色長袍,面容俊逸,玉樹臨風的止卿,眼里閃過一絲光彩,竟唇角上翹,對著他傻笑起來。
“你快看”
子妤正好捕捉到了這一幕,趕忙叫住止卿,讓他看青歌兒。
素顏清濯,略顯消瘦,青歌兒此時雖然笑得呆傻,卻帶著一絲純真的意味,讓人根本無法討厭起來。
“止卿,青歌兒記得你呢。”子妤有些興奮,趕忙推了止卿兩把:“你過去和她說說話呢,看她能不能恢復些神智,記起一些東西來。”
蹙著眉,止卿雖然既不愿意,但眼看著面前表情無害,甚至有幾分“憨厚可愛”的青歌兒,卻怎么也無法說出拒絕的話,只好點點頭,走了過去。
“青歌兒,你還記得我嗎?”止卿到離她幾步遠的地方便停下了,面無表情地吐出來這句話。
眨眨眼,青歌兒笑得愈發燦爛了,可眼里任然只是一抹呆滯和癡傻。
“止卿,她至少會笑了。以后你常來,和她說說話,說不定能好起來呢。”子妤在一旁看得“嘖嘖”直嘆,果然面對心愛的人就是不一樣啊。就算是失心瘋,也一樣能笑得如此明媚如花。
走近的止卿也發現了青歌兒穿著怪異,轉過頭來看著子妤,問她:“這披風不是你的嗎?”
點頭,子妤想了想,干脆道:“止卿,這都入秋了,眼看越來越冷,可青歌兒的箱籠里卻全是夏天的薄衣。尚嬤嬤管不到那么遠,不如你陪我走一趟,去她的屋子將她原先常用的東西都一并搬過來。”
“這”止卿下意識地不想插手關于青歌兒的任何事情,可看到她那個樣子又可憐至極,便道:“這樣吧,我去找陳哥兒,讓他派人去取東西。你就在這兒看著她吧。”
“這樣也好。”子妤想了想,又道:“可是陳哥兒這會兒多半在外頭陪著班主見客,要他安排下來,估計都第二天了。既然你在這兒,不如你看著她一下,我親自去她的屋子先取兩件衣裳來應應急。畢竟單單是一件披風,等入了夜可擋不住寒風的。”
“那好吧。”止卿看了一眼青歌兒,只好點頭,暫時看住她一會兒:“只是你快些回來才是。”
“我快去快回。”子妤說完這句,便直接出了院子。
只剩下止卿和青歌兒兩人在海棠園。
總覺得被青歌兒這樣盯著看,看著笑有些不自然,止卿走到子妤常坐的地方,撿起《詩經》,隨手翻看起來。
卻沒發現,原本笑容呆傻的青歌兒,眼里竟閃過了一絲清明。那如絲般纏繞在止卿身上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眷戀,一絲不舍,一絲感慨,卻還有一絲抹不去的恨意和猙獰 青妤記so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