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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一絕戰八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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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煞林荒,槍影劍光。

  小樹林中,三個人,殺在一處。

  卻是一人在進,二人在退。

  進的那個,當然是悟冥子。

  而方丈和三字王……只能說他倆此刻都很慶幸是在一個“可退”的環境中跟悟冥子交手。

  因為如果他們仨是在一個有墻有頂,且用兵器無法破墻逃生的地方打,那這會兒方王二人很可能都已經負傷了。

  至于你說“這會兒”是多會兒呢?

  也不過是雙方拆了百來招之后。

  悟冥子這人,就屬這點最可怕——他能在戰斗中逐漸摸索到克制對手的“對策”,從而越戰越強。

  有人說這不是跟那“授劍師”蕭準差不多嗎?

  對,也不對。

  蕭準的確也擅長“對策”,但他的對策,依賴的是極致的“理”,所以其上限是由蕭準所鉆研的無數種劍術來決定的。

  而悟冥子的“對策”,更多是依賴天賦,他不需要像蕭準那樣去“修百家所長,悟百家所短”,他只要靠自己的戰斗直覺,甚至只是“想象”,就能自然而然地找出對手的弱點。

  當然了,在過去那幾十年的人生中,悟冥子也曾遇到過一些連他都“對策”不了的人,但隨著時間流逝,這樣的人,已越來越少了。

  而在悟冥子練成了他那個“絕招”后,他自認為,至少中原武林,已經沒有他還戰勝不了的人了。

  因此,才會有他此前種種的“過度謹慎”。

  那份謹慎,去防的都是諸如“寶兵刃”、“暗器”、“偷襲”等等這些正面對決之外的因素。

  一旦戰斗進入面對面拆招的局面,哪怕是以一敵二、哪怕是同時對上方丈和三字王……悟冥子也從未有一刻覺得自己會輸。

  “喂,你還有什么壓箱底兒的絕招沒有?”就在這三人纏斗過了百回合后,方丈終于忍不住問了三字王這么個問題。

  “并沒有。”而三字王的回答,也不算多令人意外。

  作為一個剛邁過超一流高手門檻還不久的人,三字王說起來與方丈同級,但武學底蘊跟方丈還是有差距的。

  而方丈也沒讓人失望。

  “呵……”苦笑一聲后,方丈便接道,“果然沒有嗎……還好我有呢。”

  他之所以苦笑,是因為不到迫不得已,他并不想用接下來的那幾手。

  但現在不想用也得用了,所以……

  “悟冥子,你可瞧好了!”下一秒,方丈就止住退勢,并扭頭大喝一聲。

  而悟冥子見狀,第一反應就是:這廝莫不是在詐我?

  畢竟,按常理來說,方丈要真藏著什么招,直接用出來就完了,先喊一嗓子讓對手戒備起來是個啥操作?

  但想是這么想,防他還是防了。

  以悟冥子的性格,他就不可能不防。

  他的邏輯永遠是……“反正我比你強,正常打我一定可以贏你,所以很多地方我寧可虧著打,也要防止陰溝里翻船,以保萬無一失”。

  然而,這個世界上還真有些怪招兒,你不當回事,倒是沒啥……一旦你當回事了,那你可能就要出事了。

  所謂的“傻逼克高手”,也算是這其中的一種。

  此刻方丈要用的“絕招”,就是這個路數的,這也是為什么他本來并不是很想在人前展示他這兩下子……

  “悟冥子,老子這招叫‘隨風而來’!”說時遲那時快,方丈的第二句話很快就伴隨他的招式一塊兒來了。

  那這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招式呢?

  這么說吧,就是用一個很慢很慢的、仿佛飄起來似的離地跳躍動作,在無處借力的情況下緩緩躍起,隨后在空中盤腿滯空、靠近對手……總之就是一個“也不知道這是要干嘛”的起手式。

  咱說句難聽的,今天站在這兒的如果不是悟冥子,而是隨便一個江湖上的二流人物,且對方不認識方丈是誰……那在他的眼里,方丈這一招就跟“出來賣”的一樣。

  這他媽能是超一流高手用出來招兒嗎?就算是剛學武沒多久的雜魚,但凡有個跟你沒仇的師父指點一下,也不會在實戰里做出這種動作啊。

  但也正因如此,悟冥子見了這招……就迷茫了。

  他的戰斗直覺、武學天賦,在這一刻都失了意義。

  你讓他什么都不想,單純地沖著半空中的方丈一劍捅過去,他是萬萬不敢的。

  你讓他把方丈,把堂堂“槍王”做這種動作的深層次意圖分析出來,他一時半會兒也做不到。

  于是,他……退了。

  這也是最簡單,最安全的應對。

  說到底,方丈的這一招,你就算讓個不會武功的人來應對,那人也只需要用比方丈那“滯空”稍快的速度退后幾步,也一樣安全。

  “你在干什么?”悟冥子腳下一點,退出兩丈遠后,才面露疑惑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但是方丈并沒有回答他,方丈只是在落地站穩后,又用了和剛才幾乎一樣的動作來了個回身接起跳,又來一遍……

  跳的時候他嘴里還念叨呢:“我又‘隨風而去’啦……”

  這下,悟冥子可就驚了。

  他腦中蹦出的第一詞兒就是句罵街:“你丫的擱這兒鬧呢!”

  可能有人看到這兒不理解,像悟冥子這種頗有城府的人,為什么在先前那么多更可氣的時刻都沒發作,卻偏偏在戰斗中因為方丈這兩手“絕招”而破防了呢?

  那我這么比喻一下,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就好比有個格斗游戲的頂尖職業選手,在跟另一個比他實力差一些的選手的對決中,看到對面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裸凹了一個大升龍,還凹空了……但由于他也沒想到能在一場事關出線的重要比賽中出現這么二的場面,他愣是沒去抓這個巨大的破綻。

  到這兒,已經可以想象他有多懊悔了。

  但更絕的是,對面那貨在自己這個大破綻的收招硬直剛結束后,竟然立刻又空凹了一個新的升龍,還他媽是用屁股對著你凹的。

  那到了這一步,給人感覺對方就沒想跟你好好打,單純是想逗你玩兒或是羞辱你了。

  悟冥子此刻就是這種感覺……

  雖然他也隱隱意識到了方丈可能是在激怒自己,誘自己莽撞出手,但這口氣,他確實是咽不下去。

  所以他終究是追擊而上,沖著正在使用“隨風而去”的方丈使出了一招背刺。

  悟冥子認為,只要自己謹慎一些,雙眼緊盯著對方手里的長槍,那就算對方這招真是那種“誘敵后反擊”的招式,自己也一樣能及時變招應對。

  說到底,你這反擊總得借力吧?除非你方丈是只蒼蠅,不是人,否則你如何做到在半空中不借力就突然完成變向并拿槍捅我呢?

  “喝——”

  結果,悟冥子猜得也沒錯,方丈他的確無法在那種動作下使出類似“滯空回馬槍”這種理論上都很難存在的后招。

  但……方丈仍是用別的方法成功施展出了反擊。

  那方法就是——將槍頭往前方的地面上猛地一捅,利用產生的反作用力突然止住自己緩慢的滯空之勢,并使出一記極為凌厲的“回踢”。

  這一腳,才是方丈那“隨風而來”加“隨風而去”所鋪墊的真正殺招。

  此招看似是腿法,實則是“以腿為槍”所使出的槍法,其名為——“我最討厭別人背后說我壞話”。

  可以說,這是將方丈這個人小心眼的性格展示得淋漓盡致的一套自創連擊。

  而這招所需的技術,也是一般的使槍者和方丈之間明顯的一道鴻溝。

  簡單說,他這個“槍王”,是不拘泥于武器的,不管是用寶兵刃、普通兵刃、乃至沒兵刃……他都能使出“槍法”來。

  “唔!”

  另一邊,悟冥子也是首次在這場較量中輸在了某一個“招式”上。

  單就這三招之間的博弈,他可以說是完敗了。

  一息過后,伴隨著“嘭”的一聲悶響,悟冥子的心窩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咱剛才也說了,方丈的這一腳,不是“腿法”,而是“槍法”,所以悟冥子的胸口在這一瞬感受到的并不是那種被踢技打中的打擊力,而是一種被沒槍頭的長槍給捅了一樣的貫透之力。

  這股力道狹長中直,穿心而過,力透體背,直接就將悟冥子的心跳都給踢停了。

  可悟冥子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是能站著。

  只因他在最后的時刻,本能般地催動內力護住了心脈;正是憑著這一手,他那暫停的心跳于兩秒后又回來了,不過他隨即也難以控制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嗖——

  一息過后,這口內傷之血還沒灑落到地上呢,又有一柄細劍如奔雷般襲來。

  三字王當然知道,悟冥子即便是中了方丈的“絕招”,多半也不會死的。

  身為一名“絕頂級”的高手,理應有這種“在被某些特殊招式命中后通過緊急調整保住性命”的能力。

  想要靠一些“奇招”、“陰招”將絕頂高手一擊必殺,那幾率萬不存一。

  能打傷他,已經是非常好的結果了。

  因此,三字王也又一次發揮了他的殺手本色,他在悟冥子吐血僵直的這短暫間隙,添上了這致命的一劍。

  至少……他以為是致命的。

  叮——

  下一秒,一記金屬脆斷之聲,以及手上傳來的詭異反饋,便擊碎了三字王的想法。

  明明剛剛才受到重創的悟冥子,竟然在這生死一線之間,再次做出了讓人難以置信的極限應對。

  只見他站在原地,右手反握劍柄,以一個不算多快的動作,將劍逆展而起,用自己手中長劍的劍尖,去迎上了三字王那細劍的劍尖。

  這兩種劍的尖端自然是不同的,要形容的話前者類似非常短的一橫,而后者接近于一個點。

  要讓這二者在高速運行中接觸,并以幾乎無差別的角度碰撞,常理來說……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可悟冥子卻只靠預判對方的刺來的劍路,就完成了這次妙到毫巔、精至涓埃的截擊。

  又由于這兩人的劍都是上好的兵刃,品級接近,故在這次極限的碰撞后,兩劍的尖端皆是崩斷了。

  但,這也還沒完。

  劍是一樣的下場,人不是。

  這兩人對招的瞬間,三字王是沖襲而來的姿態,其手臂是向前伸展的,人也是在向前高速沖刺的。

  而悟冥子是站定不動,將手臂屈縮在胸前,逆握劍柄的姿態。

  兩相對比之下,悟冥子的姿態無疑更加穩定,受到的力也能更好地消解。

  再者說,即便不考慮姿態,兩人的內力差距也擺在那里。

  一個從小就練高門大派正統內功的中年人,內力肯定比一個從小練野路子武功的青年人強得多。

  因此,這一劍對完后,三字王的整條胳膊都被那股“崩劍”的力道給反震,一路麻到了肩肋處,這讓他隨即就朝側面踉蹌了半步,失了體勢。

  而悟冥子則是在穩穩當當地完成了截擊后,立刻又抬起左手去抹了一把自己嘴里殘留的血塊,緊接著他就綻開掌心,“唰”的一下將幾塊凝血朝三字王的臉上甩了過去。

  這……可不是一般的陰招而已。

  這幾塊帶著掌力的“飛血”,在這么近的距離上射向雙眼,若是打實了,把三字王的眼珠子當場爆掉也不奇怪。

  三字王自知躲閃不及,也沒辦法,只能抬起自己沒有麻的那條胳膊來護住臉,結果就是那條胳膊被悟冥子甩出的血塊生生給打出了幾個窟窿。

  “給我死!”悟冥子可沒打算讓對方喘息,下一秒他就咬牙切齒地低吟著,并提著手中殘劍又殺了上去。

  戰至此刻,悟冥子儼然已經進入了一種異常的狀態。

  意外負傷和多次接近死亡的體驗,讓他體內那“天才劍客”的血漸漸躁動了起來,他在不知不覺中已拋棄了他的那些偽裝、謹慎……隨之接管他身體的,是他那驚世駭俗的才氣和本能。

  方才他能一次次地臨陣迸發出連他自己都未曾設想過的極限之招,就是最好的證明。

  說得再直白些……雖然悟冥子已經是絕頂級高手了,但在這一戰中,他仍以驚人的速度在“成長”著,且是“被動成長”。

  然,就在他準備放開手腳,大開殺戒之際,在他后方數十米外,又生異變!

  咻——

  那一刻,只聽得一聲長嘯乍起,接著就見一點黑影拖著一道白煙升到了高空,并在空中爆開,綻放成了一片孔方形的煙花。

  這么大的動靜,悟冥子不可能不回頭看一眼。

  結果他這一看呢,便瞧見那“煙花”升空的地方,足足來了六個人。

  “丁老板,您這應該不是放著玩兒的吧?”禹望姑且問了丁不住一句。

  丁不住聳聳肩,淡定回道:“你不是覺得我有一群武功高強、隨叫隨到的心腹護衛嗎?那我就把他們叫來給你瞧瞧唄。”

  “那您咋不早點兒叫呢?”禹望又道。

  “廢話,我總得到了敵人附近再放信號啊。”丁不住回道,“跑半路就放,那我手下趕來時跟我錯過了咋辦?”

  “行行……”禹望知道說不過他,就道,“那,咱們幾個……其實就堅持到您那些手下趕來就成了?”

  他這話,與其說是提問,不如說就是在表達自己的期望。

  “嗯……”丁不住看了看禹望,又望了望遠處那三人,再接道,“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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